十字路口,陰風不時拂過摻土碎砂的山路,人影幽幽,衣袖飄飄不定,宛如厲鬼還魂好不瘮人。
梵空止住腳步,青牛也登時停住。
他神色微凜,收起了先前那副溫和得甚至略帶諂媚的臉色,轉而多了幾分凝重,罡風颳過白鬚,多了分道士下山、和尚破戒的味道。
那人面陰森,微微闔眼,臉上笑意似有若無,手上仍虛託著,嘴唇仍重複那一句,
“還差一個。”
梵空扯著青牛,冷冷問道:
“道友分明已是冢中枯骨,究竟報著什麼執念,都不安心投胎?”
“無處可去。”道人應著聲,周遭生起陰風。
梵空似是想到鎮子的情形,悲嘆了一聲,“可憐作一日曬雨淋的死鬼,竟不得歸路,罷了、罷了,我便超度道友投胎轉世。”
“老道友慈悲心腸。”道人出聲道,而身旁的少女並不說話,似是不置可否,
“貧道法力雖低,但一顆仁心不低,道友安心去吧。”
梵空道唱一聲,作慈悲面目,單手掐訣結印,超度道:
“十方諸天尊,其數如沙塵。化形十方界,普濟度天人…….”
隨著聲音落下,道人的身形似是燭火遇風搖曳。
“委氣聚功德,同聲救罪魂。罪魂實可哀,我今說妙經,唸誦無休息,歸身不暫停。天堂享大福,地獄無苦聲。”
混元巾下,梵空的悲憫神色不變,嗓音略有遲緩,超度從來都極其耗費法力,而愈是怨念深重的鬼魂,其怨念愈是難以化解。
而道人已飄渺起來,如燭火忽明忽滅。
“於是飛天神王、無鞅數眾,瞻仰尊顏,而作頌曰…..”
話說到這裡,梵空頭上冷汗冒起,似是卡住了一般,再一看那道人,身形都已消弭大半,只是差了那麼一些,就足以將之超度,可偏偏他法力見底,道門超度經文的每一個字都好似千鈞重般無法脫口。
“曰…曰……”梵空“曰”到後面,兀然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一旁的少女倏地抬頭。
這曰的…是和尚的經啊?
梵空驀然眸中精光暴閃,手掌似電般抹了過去!
先前的經文落下,道人的身形驟然被道道靈氣籠罩,一條條“枷鎖鐵鏈”扯住道人的四肢,耳畔邊隱隱似有叫人心境空靈的梵音,梵空這一掌駭然而下,要將這道人送去輪迴轉世之所!
呼…
掌推到半空停住,那道人一指請抬,掌勢似是泥牛入海在雙方間震盪起微微波瀾。
接著,那周身桎梏道人的“枷鎖鐵鏈”寸寸碎裂,一股反震的力道隨著他的指尖逆流而上。
梵空面色驟變,牙齒一咬,大喝一聲,再出一掌,磅礴氣勁疊入先前一掌,劇烈的震盪翻湧而來,他整個人藉著反震騰空而起。
老道連退不知多少尺,青牛縱身一躍,在數尺後落下,而梵空的身影恰好落在其背上,單腿而立,好一副高人風範。
“你這道人好不曉事,我以法力超度你這亡魂,你竟以此為餌,反要將我坑害於此。”梵空面目陰厲,口中卻是義正言辭。
“老道友慈悲不假,”陳易的指尖抬起,微微笑著,“可怎麼曰的,是和尚的經啊?”
梵空不以為杵,面上更無半點羞愧,他只盯住陳易那張飄渺的面容,眉宇間愈發陰厲。
早知這鎮子古怪不假,自己也為此做足了準備,多次暗埋伏筆,本以為大功告成,可沒想到半路上都能殺出個程咬金。
這回下山,真是見了鬼了!
陳易抬著手道:“還差一個。”
梵空的手不自覺間按了按青牛馱著的屍身,他口中的還差一個,是指這段關氏的屍身,方才那個故事只是旁敲側擊的由頭。
何故?是這道士鬼魂早有圖謀,盯上了這鬼子母?還是說他想多了,一切只是這鬼魂死後也頗具靈性,有所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