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拿起一顆釘螺的殼說道:“後來我走訪了發現,原來城內的婦人,往往會聚集在河邊的石板橋附近漿洗衣服。”
“這有什麼關係?”
“這些石板的夾縫中,以及石板的附近泥窪中,很容易吸附釘螺,這些地方往往是釘螺繁殖最多的地方,這些婦人是在漿洗衣服的時候,被釘螺中的蠱蟲感染的。”
“後來我又發現,這些被蠱蟲感染的病人,面板上都會有斑點,而且這些斑點往往集中在腿部,於是我從釘螺中,用顯微鏡找到了蠱蟲,確定了這蠱蟲的傳播途徑。”
這下子李時珍是徹底佩服了,他拱手說道:“求實之學果然博大精深!”
蘇澤搖頭說道:“這還不算是求實之學。”
李時珍疑惑的看著蘇澤。
蘇澤又說道:“我找來了釘螺,又抓來一些小動物,讓這些動物和釘螺放在水裡,果然很多動物也出現了同樣的症狀,這才確定了釘螺、蠱蟲和病症之間的聯絡。”
李時珍這下子徹底被這門學問吸引住了!
比起虛無的五行、陰陽、寒熱,顯然蘇澤的說法更加實際,而且將整個醫學都從醫理變成了更加可以研究的東西。
這簡直就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蘇澤繼續說道:“這蠱病其實也能分成很多種。”
“比如我還在泰州發現一種蠱病,是生食荸薺所導致的,我在荸薺和菱角上發現了這種蟲子。”
蘇澤再次從書架上找到了一個瓶子,將一塊玻片放在了顯微鏡下,李時珍看到了一種如同生薑片一樣的蟲子在蠕動。
蘇澤又說道:“再者,我在揚州附近發現,那邊又漁民喜歡吃魚生,經常有的漁民和蠱病一樣,腹部腫大,但是往往會食慾減退,持續數年才會死亡,我在活魚上也發現了這種蟲子。”
蘇澤再次換上了另外一個玻片,果然李時珍又看到一種長條形的蟲子在動。
蘇澤說道:“這三種病,雖然都是透過微小的蠱蟲傳播,但是蟲子不一樣,祛除的方法也不一樣,發病的症狀也不一樣,所以應該被分為三種病。”
“我分別命名為‘血吸蟲病’,‘薑片蟲病’和‘肝吸蟲病’。”
李時珍驚訝的問道:“前兩個還算是形象,最後一種為何叫做肝吸蟲?”
蘇澤說道:“因為魚生中的蟲子,進入身體之後會進入肝中,揚州府衙有一次判書,一名染病的男子妻子被人告發,認為她下蠱謀害親夫,仵作開啟了這個人的屍體,在肝臟處發現肝腫大如石,顯然是蠱蟲侵染肝部了。”
這下子李時珍再也沒有任何疑問,他對著蘇澤一拜說道:“蘇相公大才!此求實派乃再再造醫學門楣,可稱之為聖道也!”
李時珍徹底被這“求實”的醫學理論吸引,從實症出發,以實效入手,難道不是應該醫家應該秉承的精神嗎?
關鍵是蘇澤給出了研究方法,製作出了研究的工具,將這幾種病的發病原理都闡釋清楚了。
李時珍從沒有想過,那些玄妙的醫學理論,竟然是可以一步步研究,一步步觀察,一步步研究針對方法的!
他立刻迷上了“求實”之學!
李時珍整理衣衫,對蘇澤說道:“在下李時珍,願意拜蘇神醫為師,學習求實之學。”
李時珍對著蘇澤重重一拜,蘇澤連忙將他扶起來說道:
“我這求實之學不授徒。”
李時珍有些失望,不過想想如此學問,自然不可能輕易傳授。
蘇澤下一句卻說道:
“求實,求實,求的實證,所求之道就在那裡,沒有什麼需要師徒之間傳授的東西!”
李時珍驚訝的抬起頭。
蘇澤說道:“只要踏上求實之道,所有人都是同道,聞道有先後,達者為師!”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只要實事求是,別人都可以為我師,所以我不授徒,但是若李神醫有所問,蘇某知無不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