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有感覺到了危險,他連夜去找到了自己的老上司方鈍。
“恩師!方望海那廝怕是察覺到了什麼,扣了好幾個嶽州同鄉,您可要出手啊!”
方鈍年紀大了,將報紙拿的很遠,才能勉強看清楚報紙上的字。
但是晚上看報紙,就要整個房間都點亮,這個房間內的蠟燭都是陸大有平日裡送來的,每個月光是這方府的蠟燭錢,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但是方鈍已經很久沒有親自買過東西了,他雖然是戶部尚書,但是他也不知道如今市面上的糧食多少錢一斤,蠟燭多少錢一根。
換句話說,做官到了方鈍這個級別,早就已經和普通百姓沒有任何聯絡,他們早就已經和普通人不是一個物種了。
這就和嘉靖皇帝說自己“四季常服不過八套”一樣,方鈍並不是一個貪婪的人,但是他同樣不知道他宅子每個月要用多少燭火錢,門生故吏們送上來的古書是宋代善本珍本,這些古書一本要多少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岳陽老家越來越龐大的田產,一畝上等的水田需要多少錢。
方鈍放下報紙,上次之後,他本來不想要再搭理陸大有,可是這麼多年的師生情誼,方鈍還是心軟了。
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找我有什麼辦法?那方望海是陛下任命的戶部侍郎,是內閣題注,吏部任命的,我又不是閣老,難道還能封駁了他的任命?”
方鈍繼續說道:“現在知道怕了?你們連朝廷的官倉都敢燒,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陸大有連忙說道:“恩師!若是事情發了,在南直隸的嶽州同鄉都要收牽連,那方望海就是衝著我們嶽州人來的啊!”
說到了同鄉,方鈍的態度又軟了一些。
年紀大了,越是念舊,方鈍從當官開始的時候,就很掛念鄉黨,他剛剛到任南京戶部尚書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個做生意失敗的嶽州商人。
方鈍不僅僅給了這個商人回去的路費,還讓他回去以後,發動鄉鄰把山上的苦櫧摘一船到南京來。
這商人百思不知其解,但是方鈍一向提攜同鄉,於是回去照辦去了。
沒過多久,果然一船苦櫧到了南京,方尚書立即替他寫了一張告示。
寫道:“湖南調來一船櫧,一消氣來二補虛。二兩銀子買一顆,錯過機遇莫道時。”
還蓋上方尚書的官印。這下南京城裡做官的,行商的都搶著來買。一船苦櫧銷得精光。
這件事還被傳“美談”,從此之後,嶽州商人都湧入南京城,在南京也建造了“嶽州會館”,每到了休沐的時候,方鈍就會去嶽州會館,聽著地方戲,用鄉音和同鄉交談,吃著從嶽州快馬加鞭運過來的家鄉特產,就彷彿回到了老家一樣。
陸大有實在是太瞭解自己這位老師了,聽到方鈍的語氣軟下來,就知道他肯定還會和之前那樣出手相助,誰讓他們是同鄉呢。
方鈍放下手裡的報紙問道:“現在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辦法?難道讓我去找方望海撈人?”
陸大有壓低聲音說道:“恩師,我們可以先發制人。”
“你是說?彈劾方望海?他剛剛被朝廷嘉獎,以什麼名義彈劾?”
陸大有繼續說道:“恩師,您還記得沈坤,前任國子監祭酒?”
方鈍點頭說道:“自然知道,沈坤是嘉靖二十年辛丑科的狀元吧?只是仕途不暢,十幾年才做到南京國子監祭酒,我剛剛到任南京的時候,他回家丁憂去了。”
陸大有說道:“正是這位沈大人,您可知道,這位沈坤,已經被錦衣衛拿了,押送去京師詔獄了。”
方鈍倒吸一口氣說道:“那沈坤不是在淮安老家丁憂嗎?怎麼會下獄?”
“恩師,那沈大人在淮安老家丁憂,倭寇最近不是正在江北肆虐嗎?沈坤就以自己的名望組織鄉勇,在淮安抗倭,前陣子聽說他組織鄉勇擊潰了一支倭寇,殺倭上百人。”
“既然如此,為何會被下獄?”
陸大有說道:“沈坤用軍法帶兵,凡是犯錯計程車兵都用兵法處罰,而且他強制當地大戶和士紳參軍,不出人的也要出糧助軍,淮安計程車紳不滿,在倭寇暫退之後就造謠沈坤‘私自團練鄉勇,圖謀背叛朝廷’,朝廷上淮安籍的官員也彈劾他。”
陸大有奸笑說道:“陛下聽聞大怒,著錦衣衛將沈坤拿下,押送京師詔獄了。”
方鈍立刻明白了自己弟子的意思,他說道:“你是讓我上書彈劾方望海?也誣陷他私自訓練團練,圖謀叛亂?”
陸大有說道:“我已經聯絡了嶽州同鄉的官員一起上書,那方望海讓自己的弟子蘇澤在上海以抗倭的名義團練,圖謀不軌,希望恩師也能和我們一起上書。”
方鈍猶豫了。
陸大有看到方鈍沒有直接拒絕,帶著哭腔說道:“恩師,那方望海是要將我們嶽州人一網打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