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鏜!鏜!鏜!”
鑼鼓之聲,從鐵檻莊高高的圍牆內傳揚而出,夾雜著人們的吆喝之聲,內裡想來已聚集了不少人,光聽聲音便能感受到莊子裡的熱鬧氣氛。
然而莊子外頭,今下除了周昌一個,卻再不見有其他人出現。
每一月末至月初為期九天的鐵檻會,在整個青衣鎮都是一件盛事。
到了這段時間,茶農將壓制好的茶餅、茶磚挑上蒙山去,販賣給聚集於鐵檻莊上的馬幫人物、行腳商販,蒙山腳下也會專門圈出大片地來,開一個騾馬市子,供南來北往的行商販售馬匹。
鹽鐵、絲綢、古董珍玩等諸項交易,都圍繞蒙山鐵檻莊展開。
甚至每一年都會有異聞奇事從那需要捐門檻費,才能踏足的‘鐵檻內會’之中傳揚出去。
但是,而今因這一場詭雨,蒙山鐵檻會也不復從前盛況。
不僅蒙山腳下,不見了騾馬市子,就是周昌一路走到這鐵檻莊外,都不見一個擺攤販賣貨物的商人。
也只有莊子裡的‘鐵檻內會’還在開展,周昌站在牆外,都能聽到裡頭人們的喧鬧之聲。
周昌走到莊子正大門口,兩扇正門而今依舊緊閉,門額上懸‘鐵檻義莊’的牌匾。
兩扇黑漆大門兩側的小門,此時只敞開了左邊的那一道,有個穿灰棉襖的老人守在那裡,一個勁地瞅著的周昌,好似要從周昌臉上瞧出一朵花兒來。
“牌子。”周昌將那塊用了一枚銀元換來的鐵牌交給老人。
老人驗看過後,將牌子收進懷裡,轉而側開身,讓開一條路,朝裡頭揮了揮手,示意周昌進去。
周昌點點頭,從善如流。
他一腳踏過門檻,便更真切地感受到了莊子裡熱鬧的氣氛。
只見被幾座夯土瓦房圍攏起來的四方院子裡,稀稀拉拉十餘個人隨意站在門廊下。
鑼、鼓、笙、簫等樂器被樂器被這些人吹奏起了,伴隨著鼓點與鑼聲,一頭毛色漆黑,頂著張猙獰鬼臉的‘黑獅子’,與一頭毛色斑斕,頂著張發怒似的人臉的‘花獅子’酣戰了起來。
這不大的院子裡,隨意支著一些條凳、高桌。
那兩頭獅子便在條凳、高桌上閃轉騰挪,飛撲翻滾,鬥得好不熱鬧。
當下這鐵檻莊內,竟在進行一場‘鬥獅’。
舞獅鬥獅的表演,周昌瞭解不多,但今下也能分辨得出——院子裡激戰正酣的兩頭‘獅子’的造型,與舞獅裡的醒獅造型完全不同。
那黑獅子的嘴巴張開極大,幾乎咧到了耳根,滿身披覆著漆黑的長毛,飛騰起來,凶神惡煞,渾沒有一絲醒獅的威武堂皇、吉慶祥瑞之感;
花獅子渾身亦披覆著長毛,頂上那張人臉愈是細看,便愈叫周昌覺得,那人臉好似活了過來,它的每一處五官,都在往外噴薄怒意,張開血盆大口,竟給周昌一種它下一刻就會叼個人來吃的感覺!
舞獅者的步伐、操縱舞獅作出的種種動作,亦沒有南派舞獅那般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相反,兩獅獅步兇猛,迅捷而直接,偶時又極弔詭,倏忽閃轉,便叫人生出一種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感覺。
周昌只看了一會兒,便確信場中這場舞獅,絕不是他從前所見的那般。
這場鬥獅裡,或許蘊含了些匪夷所思的手段。
兩獅激戰數個回合,那頭黑獅子分明不敵花獅子。
終在某個回合之後,黑獅子翻下高桌,卻未能滾地而起,花獅子自斜刺裡殺出,它身軀抖動,滿身斑斕花毛在這瞬間驟地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