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起來,沈九的父親也是個倒黴的。他雖少年得志,且早早就中了兩科進士,成了名副其實的狀元郎。按說,在殿試,也就是被皇上召見過之後就可以封官上任,開始自己的官宦生涯。可偏偏,這沈御醫春風得意的時候,朝中沒有空缺。這一個蘿蔔一個坑,官位空不出來,自然也就沒法走馬上任。堂堂狀元郎,又是個極有才華的,若是被下放出去做個六七品的小官又有些屈才。先帝愛才,且這沈御醫還是世家公子,就只能擱在眼前。誰知,這擱著擱著就給忘了。
就在沈御醫等著朝廷給派發官職的時候,沈家出了一檔子事兒。這沈御醫的父親,也就是沈九的爺爺被人邀出去踏青訪友,這會見老友的地方就約在這船上。乘船夜遊,歌舞相伴,再加上這美人善舞,一不小心就辦了糊塗事兒。更倒黴的是,這一次之後,沈九的祖父,沈御醫的父親染了難以說出口的病。這病,雖說死不了,卻羞於見人,也不好意思請大夫過府診看。無奈之下,這沈御醫只好自學。
“這自學也能學成御醫?”爾容輕問,覺得自家小姐將那個沈御醫說的過於厲害了。
莫說一個半路出嫁的,就是她家大公子顏煒林,也是自小鑽研,勤學苦讀才有了今日成就。這沈御醫就那麼有能耐,二十二歲才開始學醫,就能進到皇家的太醫院裡?
“這若是旁人,怕是不能,可沈九的父親,也就是咱們知道的這位沈御醫是個例外。首先,他很聰明,且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其次,他這個人非常固執,就是自己認定的事情,一定會去做。不光去做,還會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據說,這位沈御醫在自學醫術的第一年,連房門都沒有出。最後,是沈家的條件。除了沈家不缺錢,能為他請來名家做師傅外,還因為沈九自個兒。一個狀元郎,想要學醫,就算他不給錢,也有的是大夫願意教他。況且,沈御醫這個人,還有個優點,那就是他雖然固執,卻並不高傲,也從不小看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個野郎中,他都會不恥下問,然後再去反覆推敲對方所說的治病救人的法子或者藥方是否可行。
這外人只看見了沈九的父親從沈狀元變成了沈御醫,誇他是天才,說他是想當官就當官,想看病就看病。可只有沈家人才知道,沈御醫為了從狀元變成看病的,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是輕易可以獲得的,即便有,也不長久。
“我懂了,沈大夫之所以知道河上的這些事情,是源於他的祖父。”幼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小姐,沈大夫祖父的病,最後有沒有被看好啊?”
“這個,我怎麼能知道呢。”顏素問攤了攤手:“估摸著相爺也不知道。此事,畢竟是沈家的家事,能知道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主僕三人正在船屋裡說著話,忽聽見外頭又是一陣熱鬧。爾容給幼白使了個眼神,幼白點頭,轉身出去。只過了一小會兒,她就回來了。
“小姐,顧小將軍他們又從河裡釣上來一個人。”
幼白用了一個釣字,這個字,讓顏素問產生了畫面感。
“什麼人,你可看見了?”
“是個男的,聽說腦袋被人給砸爛了。”幼白做出一個受驚的表情:“我膽子小,就沒敢往跟前湊。對了,我看見江璃了,要不,小姐問問她。”
“你把江璃喚過來。”顏素問起身,朝著外頭看了眼。船上的燈多了些,將甲板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視線從人群的縫隙裡穿過去,隱約能看見一隻被河水泡得發白的手。
“死者男性,年紀大約在二十五歲上下,根據沈大夫的推薦,至少在河裡泡了三天以上。死者後腦處有中箭的跡象,不知道是被兇手給拔掉了,還是屍體在河水裡飄的時候給飄走了。沈大夫說,那支羽箭射穿了死者的頭骨,死者的一顆眼珠子不見了。加上河水浸泡,面部全非,很難辨認出他原本的模樣。”
“那死者身上可有什麼能證明自個兒身份的東西沒?”
“沈大夫看過了,死者身上空無一物。死者的腰帶又被扯開的痕跡,且內衫外翻,不像是河水造成的,倒像是在落水之前被人翻找過。不過小姐放心,沈大夫那邊也不是一無所獲。這男性死者鞋子上有字,是繡上去的。”
“鞋子有字?”
“是。”江璃點頭:“這鞋子上有字是極少見的,即便是鄴城裡那些賣鞋的店鋪也不會在自家鞋子上做標記。相爺推測,這應該是死者家族內部的印記,或者是家中妻妾自己繡上去的。雖說一時半刻的還無法查證這個人的身份,但相爺說了,查清楚他的身份,是遲早的事情。”
“是遲早的事情。”顏素問看了眼外頭:“相爺有沒有說要將這兩具屍體如何處置?”
“相爺命顧雲飛騰出了一艘小船,暫且將這一男一女擱在小船上,用韁繩捆在大船之上。待天亮之後,再做處理。相爺還說了,說夫人肯定會惦記著這些事情,他讓夫人放心,說等明日有了結果,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夫人。夫人不必等了,早些休息吧。”
“他們還有事情要做嗎?”愛倍多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