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認為老夫人所患何症?”
“飲邪。”
“飲邪?不對不對,症狀雖有些相似,卻不是完全相同的。顏姑娘能想到這個病症上,足以證明你的確是顏家的女兒。可老夫人不是尋常人,她的病,是不能耽擱的。”
“正是因為老夫人的病耽擱不得,所以有些話才不能不當著沈御醫你的面說。”
“小姐請說。”
“老夫人的脈象細、弦滑。脈細,說明氣血兩虛;脈弦滑,說明病在肝臟。我問過老夫人身旁伺候飲食的丫鬟,得知這大半年來,老夫人的腸胃都不大好。”
“老夫人的腸胃不好與中風又有什麼關係?下官在太醫院任職多年,也從未聽人說過,這中風是腸胃不好造成的。”
“我剛剛已經告訴沈御醫了,老夫人不是中風,而是飲邪。”顏素問看著沈御醫,不疾不徐,輕輕悠悠地說著:“你的藥方我看過,是在用疏導的方法來治療老夫人,可那些祛瘀通絡的藥物,不僅不能幫老夫人緩解她的病症,還會加重她的病情。老夫人的病,病因不在氣血淤積,而是心肺氣虛,導致的脾陽虛弱。”
沈御醫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沈御醫既是在太醫院任職的,對於醫案,醫症應該頗有研究。這脾氣不升,胃氣不降,便難以生化氣血,進而會導致氣血虧損,肝氣不足。老夫人的病,病根兒在這裡。”
“母親究竟得的什麼病?”顧長風反覆念著飲邪那兩個字,他不懂醫術,也從未聽過這兩個字。這會兒,只覺得腦子裡亂哄哄的,不由詢問出聲。
“大人聽過大禹治水的故事嗎?”大禹治水,改“堵”為“疏”。就是疏通河道,拓寬峽口,讓洪水能更快地透過。大禹採用了“治水須順水性,水性就下,導之入海,高處就鑿通,低處就疏導”的治水思想。根據輕重緩急,定了一個治的順序,先從首都附近地區開始,再擴充套件到其它各地。老夫人的病症就如同大禹要治的水一般。圍堵不是良策,疏通才有生機。”
“那母親的病,你可有法子根治?”
“回大人的話,自然是有的。”
顏素問笑眯眯地回答,站在一旁的沈御醫卻將頭低了下去。
“下官承認,顏小姐方才所說的確很有道理,但下官對於自個兒的診斷也是相當自信的。這診治一事,還請相爺三思,莫要隨便聽信一個小姑娘的話。”
“本相就是聽了又能如何?”
“這——”沈御醫啞口無言。
“醫者講究對症下藥,診斷在前,下藥在後,若是診斷不準確,用錯了藥,就適得其反,沈御醫覺得如何?”
“醫者自然都是對症下藥的,聽顏小姐的意思,莫非是在質疑下官隨便給老夫人用藥嗎?”
“沈御醫誤會了,素問沒有那個意思。”顏素問轉身,只看著顧長風的眼睛道:“你若是相信我的診斷,我可就給老夫人開藥了。”
“需要幫忙嗎?”
“不用!”顏素問指了指院子:“那個,我認不得路,要不,你先找個小丫鬟將我帶到府中的小廚房,然後再尋個小廝出去幫我買藥。”
“相爺,給老夫人用藥一定要謹慎吶。”沈御醫急切的說著。
他是在太醫院當差的,對於顧長風的行事作風,脾氣秉性自然有所耳聞,一旦讓這個小姑娘去開了藥,且顧老夫人吃了她的藥之後,還誤打誤撞的好了。顧長風會如何待他,結果可想而知。
“相爺,這診脈看病,施方用藥均不是兒戲,稍有偏差,就會悔之晚矣。相爺,下官就是拼著被相爺責罵,也要將這些話說出來。”
顧長風只是輕皺了眉,道:“你開方子吧,藥,讓雲飛去買。母親院子裡就有廚房,待會兒讓人送你過去。”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在了沈御醫的頭頂上。他看看顧長風,再看看那個小姑娘,腦海裡瞬間又浮現出最近鄴城都在議論著的顧顏兩家的親事,胸中豁然開朗。
“顏小姐雖是相爺未曾過門的夫人,可這看病,並非是親近之人就一定能給看準的。下官還請相爺三思,千萬不可拿老夫人的身體開玩笑,用健康當兒戲。”
“若我能夠將老夫人的病給治好呢?”
顏素問不喜不怒,言語亦是淡淡的,甚至還隱含著一絲開玩笑的樣子。
沈御醫卻板起了臉孔:“若顏小姐真能將老夫人的病症看好,沈某願意將頭頂烏紗取下。”
“好,一言為定!”
顏素問點頭,看向沈御醫的眸光裡不由多了幾分同情。深知自己說錯話的沈御醫即便心中後悔,也不敢當著顧長風的面給說出來。
顏素問的動作很快,提起筆,刷刷幾下子就給寫好了。將藥方遞給顧雲飛後,又讓在一旁候著自己的小丫鬟領自己先去了小廚房。
根據她的診斷結果,老夫人在服藥一個時辰之後就會恢復食慾,大病初癒的人因為胃腸道功能還沒有恢復,只能吃些流食。在顏家時,她曾留意過,顏家的小廚房裡是有黃豆的,且也配備有磨豆子的工具。相府比顏府更大些,這些東西,估摸著也有。她琢磨著給老夫人嚐嚐鮮,做個豆漿什麼的。
“夫人不怕嗎?”送顏素問到小廚房的丫鬟叫做紅花,年紀與她差不多,說話時,臉頰兩側的酒窩特別明顯。此時,見四處無人,便偷偷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