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哥帖木兒不禁問道:“兄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知對當今天下大勢,有何看法?”
文鵬知他在試探自家,連飲三杯,笑答:“兄長,真是抬舉兄弟了。愚以為,當今天下,西洋諸國深陷教派衝突、疆土紛爭而不能自拔,西域各國又連年惡鬥,唯我華夏帝國一枝獨秀。至少百年間,無人能出其右。北方大漠部落,不足為慮,即便可強橫一時,終難橫行一世,即便元太祖在世,亦無能為力。”
帖木兒聞聽,不覺面色低沉,並非他不信文鵬之言。恰恰相反,他的長子額古也是如此判斷,還多次提醒他,當以休養生息為上策,靜待百年變局。
他心有不甘,笑著追問道:“哦?兄弟果然眼界開闊,深謀遠慮,敢問百年之後呢?”
文鵬始料未及,心頭一震,他思量片刻,果決地回道:“至少一個甲子內,即便又二十年,天下格局依然如故。此後,天下大勢難料,前所未有之變局將生。”
李顯忠與帖木兒相視一笑,額古卻不言不語,不解地望著文鵬。
帖木兒大笑:“兄弟何以如此認定,可有依據?難不成兄弟能掐會算,就像那算命的神仙一般?”
文鵬淡定地搖搖頭,飲下杯中酒,平靜地回覆道:“呵呵,讓兄長見笑了。兄弟並無實據,亦不懂占卜之術。只不過兄弟喜讀青史,見時知幾罷了。青史是一場輪迴,無論秦漢魏晉,南北朝,還是隋唐,宋遼金,帝國氣數難逃三百年之宿命。逃過去,不過兩漢,兩宋,逃不過,便是新的輪迴。”
額古豁然開朗,細細想來,大抵如此,正所謂物極必反,月滿則虧。
文鵬接著講道:“百年上升,百年鼎盛,又百年的衰落,有多少王朝能安然度過?”
猛哥帖木兒見額古頻頻點頭,看來他所言不虛,隨口又問道:“兄弟,據傳明年開春,大皇帝要對大漠用兵,不知訊息是否可靠?我等是否該出兵協助聖主?”
他並未回答帖木兒,回道:“諸位不妨聽聽額古的高見?”
額古沉思片刻,答道:“諸位見笑了!愚以為,奴兒干地區歷來是帝國東北門戶,關乎王朝興衰成敗,是中原王朝抵禦遊牧部落的天然屏障。故而,歷代大一統的王朝都不會允許,東北出現一個分庭抗禮,稱霸一方的諸侯。漢武帝滅衛氏,設定漢四郡;隋煬帝冒著亡國危險,也要三徵高句麗;唐更是滅掉高句麗,設定四個都督府;大宋雖一統中原,卻因喪失幽雲十六州,而無力統一整個華夏,邊關憂患不斷;大元入主中原後,在東北設定遼陽行省,又設萬戶府,以統御東北之地。晚輩以為,從長遠計,我斡朵裡部與胡裡改部,當刀兵入庫,休養生息,韜光養晦,待兵強馬壯之時,再為朝廷分憂也不遲。否則,前有韃靼,後有高麗,我部舉步維艱。”
猛哥帖木兒聞聽此言,不禁佯怒道:“額古無禮!休得胡言亂語……”
文鵬連忙阻止道:“呵呵,兄長莫要責怪賢侄,兄弟也是此意。額古博古通今,熟讀青史,實乃不世之才啊!”
他對額古不禁刮目相看,此人不僅有安邦謀國的韜略,更具經天緯地之才。
自兩部內遷歸化後,聲勢大振,不斷有少數部族南遷依附,可謂兵強馬壯,實力雄厚。
文鵬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憂慮,只是有些事,他亦無力阻止。
眾人不再提及家國大事,暢談美味佳餚,風土人情,盡情歡飲。又有舞姬助興,好不熱鬧。
席間,李顯忠欲以美姬相送,被文鵬婉拒。他尷尬地笑道:“多謝李兄美意!實不相瞞,拙荊治家甚嚴,愚弟無福消受啊!前段時日,剛賣掉一名侍妾,若是知曉我又立妾室,定讓我好看,非要被她趕出寒舍不可。”
眾人大笑,李顯忠只得作罷。
離開李府時,文鵬被李,卓兩人攙扶著上了馬車,趕回客棧。
待走到半道,他清醒過來,道:“哎!兄長家自釀的陳酒,果真醇厚剛烈,再吃下去,非要醉倒他家不可。”
李六郎見東家並無醉意,不禁問道:“老爺,請恕在下直言,我觀兩位大人心懷異志。老爺真打算與建州兩衛,及毛嶺衛作買賣嗎?好不容易才擺脫官司,又……”
文鵬靠著車板,閉目養神,道:“即便我等不做他們的生意,亦有人會去做。九邊的買賣,大多已被晉商所把持。一本萬利的買賣,誰會與銀子過不去呢?切忌貪得無厭,毫無節制。朝廷自有法度,爾等當進退有度。我不是責備你自作主張,而是怪你考慮不周,不能審時度勢,謹慎行事。明知違反茶馬禁令,仍大張旗鼓販賣茶鹽,收購山貨,這是自己在作死。蕭家樹大招風,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文雲商號呢。”
李六郎恍然大悟,連忙回道:“多謝老爺提醒,在下明白了。”
文鵬笑問:“你可真明白了?卓先生,你瞧,他又犯糊塗了。哈哈!”
卓賬房跟著笑了起來,李六郎一頭霧水,以為他又哪裡講錯,急忙向兩人請教。
押送著十幾輛貨物,文鵬帶著眾夥計趕往遼東。
寒風大作,雪落無痕。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大地一片雪白!
出了關口,商隊行駛在皚皚雪山之間,又行數里,到達一片山谷地帶。
兩旁山崗上,忽然冒出一隊人馬來。一個個身著黑衣,手持利刃,殺氣騰騰地朝著商隊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