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唇邊染上一抹化不開的苦澀:“她殺了我一次,為我死了一次,我是傷她最深的人。即使她恢復記憶後仍要殺我,也是我應得的。”
去秦州本是為龍瀟順利登基掃清最後的障礙,什麼同室操戈,在他眼裡根本微不足道。自古哪位帝王不是踩著父兄的屍體奪得權位?二十年來自詡瀟灑,他卻把心遺落在她身上,三個月的逢場作戲,想要*抽*身已經太遲,他愛上她,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卻要用一生去償還,他能明白龍瀟的震怒,可他騙不了自己,失去她,他生不如死。
躺在水底時,我透過盈盈而動的水波,看到的不是李軒,而是孜然一身立於船頭的龍瀟,夜風捲起他的衣角,他仍是執掌天地生死的帝王,眼神一如千年寒冰般冷酷,若不是我的死乃他心中一大快事,他必不屑看我一眼。他如此恨我,我竟不知緣起於何。
起初身體還本能地掙扎,到後來終於敵不過沉重的水波,向湖水的更深處沉下去,想起這兩年短暫的時光,心裡卻也無半點眷顧,唯獨李軒,我這樣枉死唯獨是捨不得他。
意識殘留的最後一刻,我恍惚聽到前後兩個落水聲,兩個不同方向的水波齊齊湧向我,原來還有人在意我的生死,塵世波折,少一些貪戀是好的。
我恍然以為那是我的錯覺,抱住我下沉的身體的人,是龍瀟。我更不會想到,驕傲如龍瀟、厭惡我如龍瀟,會想都未想替我渡氣。
他清涼的唇貼緊我,霸道不容我抗拒,我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推開他,還未碰到他的胸膛就被他的手抓住,牢牢地固定在我身後,叫我動彈不得,看我的眼神亦是難掩複雜。
龍瀟將我拖上船板時,我已如死魚般昏過去,他身形僵硬,不可置信地凝視著我的臉,卻還是鬆了口氣,難得流露出一絲溫情,甚至情不自禁撥開我額邊凌亂的髮絲。
船舷的另一邊,祁傲也從水中上了船,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不肯移開,雙拳因為緊握突起了青筋,彼時李軒走出船艙,兩人四目相對,一個似冷星,一個若皓月,氣勢上毫不相讓,兩相爭輝,耀眼無比。
“我後悔在秦州的那一晚沒有帶走她。李軒,你根本不配擁有她。”
李軒傲然而立:“堂堂南國太子拜秦州城主為師,何嘗沒有私心?我是殺了秦誠不假,可他死後,秦州卻理所當然成了你的囊中物,祁傲,你沒有資格和我爭。”
“至少我從來沒有利用過她。”
李軒眯起眼睛,祈傲的這句話他無力反駁,但他絕不會將心愛的女子拱手相讓。
“若你不懂珍惜,沒有能力護她,我拼盡全力也會帶走她。”
祁傲貪戀地看了我最後一眼,飛身而去,李軒回身走近將我抱在懷裡,他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第幾次看我奄奄一息躺在他懷裡,他的側臉抵住我的額頭,自言自語道:“曦兒,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誰都不能把你帶走,誰都不可以。”
龍瀟站起來,渾身透溼,卻絲毫不損王者風範,他簡直不忍看到李軒變成這副模樣,因痴情於一個女子而如此傷懷:“湖水冰涼,若寒氣入侵,對她很傷,快帶她離開。”
李軒好不易回過神,他看了龍瀟一眼,無限悲涼道:“她失憶後,我過得每一天無不煎熬,既欣慰她變成一張白紙,我贏回了時間和她重新開始,又害怕哪天她記起一切,打破了這場夢,瀟,我怕我守不住她。”
“之前為一個婢女之死,她幾乎要與我決裂,而今若憶起在秦州我對她所做之事,必定寧願死也不肯待在我身邊。”
這是龍瀟第二次見到落寞的李軒,兩年前他帶秦曦回到京城沒多久,臉上就是這種失魂落魄的神情,那時秦曦服下忘憂,那毒草毒性霸道,幾乎要了她的性命,李軒抱著她淌血的身體連夜入宮,他視為摯友的軒,堂堂七尺男兒,竟跪在龍騰宮外求他賜藥救她。
他永遠忘不了當他走出龍騰宮時看到的軒,他甚至想如果當初沒有讓軒去秦州,如果他再狠心點直接殺了秦曦,就不會有後來軒所受的這些折磨。
這個女人的存在,過去糾纏著他,如今又糾纏著軒,如夢魘揮之不去,偏偏如今,他也已經狠不下心殺她。方才見她在水中放棄掙扎,他想也未想就跳下水,拼命朝她在的方向游去,他到底想抓住些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