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琴音落下之時,沉魚為我勾勒出的迷境瞬間破裂,我被一股奇妙的力量強硬地拉回現實,整個人下意識後退,不想已退至船沿,更是退無可退,猝不及防跌進了冰冷的湖水中,激起一個巨大的水花。
嗆了幾口水後,我不得不清醒過來,方才的境象已讓我心神俱疲,腦子混亂如一團漿糊,失去了判斷力,落入水中,我來不及掙扎,便被湖水捲入更深處,我想呼救,可喉嚨劇痛發不出聲音,船艙內李軒他們還未發覺我身處險境,我慢慢地被絕望淹沒。
我與沉魚萍水相逢,並無過節,這樣一個陌生女子竟也想至我於死地,我的處境真是危機四伏。
彼時船艙內,李軒冷冷地看著端坐在暖墊上的沉魚,面上再不見溫和,他只冷冷道:“瀟,我把曦兒交給你。”他與沉魚二人是該有一個了斷。
龍瀟悠閒地起身,頗有意味暼了這二人一眼,慢步出了船艙。李軒讓他去救秦曦,可笑,那女人的生死,與他何干?
“你知道我的手段,何苦如此?。”從沉魚踏入船艙的那刻,他就認出了她,想要認出一個相處幾年,曾有個過肌膚之親的女子,並非難事,何況她身上流露出強烈的恨意,讓人很難不去留意。
她素手揭下遮面的薄紗,露出一張嬌豔如花的臉,嗓音軟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走這一步。傷了她,你的心才會痛。許久不見,王爺可想起過妾?”
吟夢嫣然一笑,她自然清楚這笑極美,那年塞外初遇,並肩作戰之時,她的臉上就是掛著這樣的笑容,一夜血戰,她的心遺落在他身上,甘願離開西域追隨他,相處幾載,她不計較名分,只為陪在他身邊,可事到如今他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意喚一聲。
在惜花樓短短几個月,無數的男子拜倒在她的華群之下,這其中不乏王公貴族,他們無一不稱讚她的美貌和才情,惟獨他,對她不屑一顧。她被無數男人簇擁著,心卻越來越落寞。
她和李軒有過那麼多親密無間的時候,可他從來沒有吻過她的唇,每每在他眼裡看到面對秦曦才有的溫情,她的心就像被一把刀來回劃過那般痛得難熬,秦曦是他的劫,他又何嘗不是自己的劫?
她要的不過是他的一絲眷戀,可他全都給了另一個女人,對女子而言,愛之深而不得,這份深情久而久之就釀成了恨,入了骨血,傷人亦自傷。
“你催動迷境這種禁術,等於自戕,我不想以後在京城看到你。吟夢,別逼我殺你。”
她於是笑容更甚:“呵,你不問我,方才透過秦曦的夢境看到了什麼?世人只道迷境能惑亂神智,可所謂迷境只是一個引子,勾起的是一個人最不願直面的現實。”
“王爺,妾現在終於明白為何你滿心都只有秦曦一人,你對她做過的事,是這世上最自私最殘忍的事,妾不禁好奇,倘若她想起了這一切,該有多恨你?”
“夠了!”李軒一掌拍在茶案上,上好的梨花木應聲而裂,可見他胸中怒氣之甚。
吟夢第一次看到失控的李軒,他是她心裡的神,一個秦曦卻成了他心口剜不去的存在,如果秦曦從來沒有出現過,該有多好。她也知道是自己執念太重,堂堂大齊的王爺,就算沒有秦曦,也會有其他的女人,她能除掉一個秦曦,難道還能除掉他身邊所有的女人麼?
她沒能想到的是,李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扼住了她的咽喉,他的手沉穩有力,眼神肅殺,她成功地用秦曦激怒了他。決定走出這一步,她就沒有想過能夠全身而退,他何嘗不是對秦曦太過執著?
吟夢根本沒有掙扎,李軒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她逐漸喘不過氣來,眼神頹敗尤如死灰,在她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他鬆開了手,卻連看她一眼都覺得多餘。
她疑惑道:“為什麼不殺我?”
李軒神色平靜道:“正如你所說,我的手段不比你光明。你儘快離開京城,若遇上齊帝的人,連我都保不住你。”言盡於此,想來吟夢能聽懂他的意思。
她仍有不甘:“她永遠不會原諒你。”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何況他利用了一個最無辜的女子,以情愛為幌子,害得她家破人亡,在迷境看到秦曦拼盡全力刺下的那一刀,決絕至此,她眼中分明是共赴黃泉的恨意,這樣純粹得容不下一粒沙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