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亥村的早晨又在馬蹄聲中驚醒,這次驚醒的不只是村民,還有駐紮在村西的魏隊的騎兵,當然還有新兵端木序。
一隊騎兵遠遠地就停了下來,並未再往前靠近。魏隊的人馬也整裝待命,與遠處的騎兵對峙著。
“那可是魏宗亮魏隊的人馬?”有人在呼喊著。
“正是。”馬牛兒得到魏宗亮的授意,大聲回應著。
“我是武川軍鎮天狼營的劉志成,聽我們魏軍候提過魏隊的英勇。”
“劉隊,有話請講。”對方報上了姓名,此人的名頭他也曾聽魏宗明提過,魏宗亮便催馬上前一步答話。
“不知魏隊帶兵經過本軍鎮,是否有節度使大人的軍令?”一番客套之後,劉志成便單刀直入,挑明瞭今天的來意。有兵過境而不知,是極大瀆職。
“沒有節度使大人的軍令。”魏宗亮並未膽怯,不過他的回答引起對方騎兵的一陣騷動。
“那魏隊擅自入我駐軍之地,是為何意?”劉志成的聲音一下子冰冷了許多。
“此次行軍,雖無節度使大人的軍令,但本隊也有校尉大人下的軍令。有投我懷朔軍鎮的新兵,道路不熟,派本隊前來帶回。打擾之處,請多多見諒。”
擅自越境行軍,被說成是接回迷路的來投的新兵。這如何讓人信服?劉志成自然不信。
魏宗亮卻不管對方相信與否,他只需要一個事由,校尉所給的事由。
“魏宗亮,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擅自越境行兵,節度使大人知道後,我怕你承擔不了這樣的後果。”
“魏某做事,只聽軍令,其它一概不怕。”
劉志成只是奉命前來檢視上亥村的情況,不曾想是碰到了領軍的越境行軍,是戰還是退?一時之間,他竟難以決斷。
……
有些事,讓人難以決斷。
有些人,卻能敢於決斷。
懷朔軍鎮校尉石繼威,就是這樣的人。而他的一個決斷,便是這上亥村內兩軍的遭遇。
幾日之前,一封父親大人加急送來的書信,其中不僅有皇后姑姑的怒氣,也有父親大人的斥責,怒罵其擅作主張,差點鑄成大錯。
他屏住呼吸好不容易看完了父親的來信,便揉成一團,拋在了一邊,然後再慢慢拿起附帶而來的另外一封信,慢慢地讀了起來。
“繼威大人賜鑑:
卑職本文弱書生,慘逢家道中落,遂棄筆投戎,承蒙大人提攜,累官至呼蘭校尉,此是知遇之恩。在行伍之中,大人不以卑職愚鈍,授卑職以掌軍之道,此是授業之恩。在軍營之內,大人不以卑職出身寒微,猥自枉屈,視卑職如同袍,此是兄弟之義。如此恩義,卑職即便粉身碎骨,實難報答萬一。……
既負聖上之隆恩,也負大人之厚望。大錯已鑄,如覆水難收,卑職萬死也難贖其罪。若世有輪迴,卑職願世世銜環結草,以報恩德。懷朔舊卒泣血頓首。”
在讀到“懷朔舊卒”四字時,石繼威拿著信紙的手驟然握緊,不自禁地抖動起來。
“痴人一個。”他並未怪罪李覲曾無意中惹來的麻煩,只是暗暗嘆息,好似在和這忠心的下屬在聊天一樣。“那憲京城內的事情,豈是你能參與的,白白送了一條性命。而你,也看錯了我,哪裡有什麼知遇之恩,不過是父子間不睦的犧牲品罷了。”
“還記得好幾年前接到父親大人的來信,言明此番晉升不會考慮自己。皇上對太子一方的軍方勢力很是忌諱,如若升得過快,勢必引起皇上的不滿。皇后姑姑決定,在太子繼位登上大寶之前,我最多可擔任為校尉一職。”
“我志在掌天下之兵馬,為皇上建萬世之功業。我嚴於治軍,更嚴於律己,便是要打造一支虎狼之師。如今趙建成一日不登基,我便一日不得出頭。讓我如何能甘心?”
“那日我便去小宛的酒肆,喝點酒,聊會天。誰曾想竟碰到你這個買醉的書生。文弱的書生要投軍,還想當校尉,很多人聽聞可能會嗤之以鼻。不過我聽了,卻正合心意。不讓我升遷,總可以讓我的人升遷吧。”
“不過你小子在軍營的表現,確實讓我刮目相看。那次出關去巡察,不曾想碰上了一群馬匪,是你不顧命地護了我周全,身上見骨的刀傷好幾處,差一點便活不過來。”
“後來呼蘭軍鎮校尉空缺,此是良機,雖然有些不捨,我還是助你調任。不曾想,這反而讓你丟了性命。”
“幸好,你的家仇已得報,不過其中內情也非是為你報私仇這麼簡單,附帶為之。你小子就不必銜草結環,來世就不相認吧,也許你也能做個無憂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