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從拇指開始,順著手掌,手腕,手臂,傳到了前胸和後背。疼痛很清晰,猶如刀刃沿著紋路深深地往裡劃。他一剎間甚至恍惚,自己成為了刀俎上的祭品,正被一塊塊切割著。
“靈氣由內滋生,呼應外在天機,可能會有些疼。”他想起了皇甫叔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被庖丁分解般,才是有些疼。
疼痛未停,還不斷地往身上各處延伸。
靈氣何在?天機何在?
法盤和雷擊木,已熔為鐵汁般,敷在拇指上,想掙脫也不可能了。一種被燒紅了的刀刃割肉的感覺,割得很細,割得很深。
冷汗已然漸漸溼透端木序的青衫,幸好巡察的小太監等早已不再注意這些伏倒在地人牲,偷得私聊閒扯一番。
疼痛越深,但終究未曾打亂端木序內心的經文誦讀,應和著殿外傳來的“雲門之章”。
“外遊者,求備於物。內觀者,取足於身。”
“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
端木序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能否撐下去,身體已經由於疼痛的緣故不自主的微微顫抖,如此下去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疼到極處人又如何自已?
昏迷,還是癲狂?結局都是自尋死路。
幸好,端木序不需要在這兩條路之間選擇。
“勿惑勿攖,萬物將自清。勿驚勿駭,萬物將自理”,誦到此處,心定如水,無疼痛,無焦慮。
每一寸疼痛處,轉瞬間變成力量所在,生機所在。如同久旱的農地,乾涸的裂口,迎來了甘露的降臨,深入到底的滋潤,孕育著新的生機。
破而後立,曉喻新生。
有生機從四周傳來,有靈氣從遠處傳來。就好像百川入海,萬馬歸朝。
終獻始,樂奏“雲散之章”,已到祭樂急部。
有小太監急促往門邊急走的腳步聲,祭祀還在進行,這密佈的烏雲來得太不當時。
端木序趁機服下“龜息丸”,想著接下來就可以舒服睡一覺了,這段時日無不是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生怕有一丁點的行差踏錯,生出些枝節。
眼皮漸漸如厚實的城門一般,再也打不開了,不再計較外面是否會地動天翻。
烏雲如蓋,雷電驟降,也擾亂不了端木序入夢。
皇穹宇一角在雷電下坍陷,殿裡的小太監一陣恐慌,殿外的太常寺少卿等卻一陣焦急,祭祀未畢,這雷雨將至。他們焦急的是如何完成圜方壇內的祭祀。
而此時的太廟後殿,大國師眾人焦急的是聖靈門後的承靈。
終獻畢,撤饌始,樂奏“雲舒之章”。
雲層來得更低,雷電落得更頻。
雨水如期而至,如瓢潑,似傾盆。從後殿屋脊上的十一脊獸,匯聚到琉璃瓦槽,雨水成流,急急衝出簷口,撲向地面的簷水溝,碎散成一朵大大的水花,還未來得及享受這成功的一刻,便被上面衝下的簷水衝散,又濺起另外一朵水花。
水花順著屋簷滴水線綻開著,開遍在這紅牆黃瓦間,大水花和小水花競相開著,卻未能來到趙天印和皇甫重身邊。
華蓋撐開,趙天印便不懼這些風雨,唯一的擔心便是這些風雨會不會干擾聖靈門後的人。皇甫重卻未撐傘,頭頂至全身,氤氳一片,神情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