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網路小說 > 科幻靈異 > 崇禎皇帝 > 老太監投繯尤家店 白衣人吟唱桂枝兒(二)

老太監投繯尤家店 白衣人吟唱桂枝兒(二) (第1/2頁)

那酒極有力道,二人幾口燒酒下肚,便覺通身上下暖烘烘的,魏忠賢將醬色杭緞貂皮披風抖落在身旁,將粗瓷碗中的酒乾了道:“咱家這些年也夠了,什麼錦衣沒穿過,什麼玉食沒進過?想起當年的落魄光景也知足了。”

“爺也有落魄的時日?小的倒想不出。”

魏忠賢喟然道:“咱家的困頓與煩憂你哪裡體會得到?咱家自萬曆十七年進宮,算是半路出家,到今日整整三十九年了。剛入宮裡,沒有一個靠山,只得任人欺壓,記在司禮監秉筆太監孫暹名下,其實是在劉吉祥手下當差,難耐寂寞,便與徐應元、趙進教幾個知己吃酒、擲骰子,這樣過了整整十年。孫公公的掌家邱乘雲原在御馬監,奉詔往四川監礦,便去投奔他。誰知那賊子不念同出一門之情,險些將咱家害死,只得又轉回宮裡。甲子庫當差,東宮典膳,伺候王才人。這一步步的哪裡有一點兒易處?好在總是比在家捱餓要強。”

李朝欽斟了酒道:“爺竟忍飢挨餓?小的不信。”

“也是實情,如何不信?是與今日的富貴牽扯不上吧!”魏忠賢花白眉毛下的兩眼黯淡下來,將頭上的兜羅絨帽摘了,嘆道:“咱家入宮前在肅寧縣生活,終日遊玩賭錢耍子,只是身上哪裡有這般許多的金銀?連累妻女都跟著咱家受罪,一頓飽一頓飢的,終難混出個名目來。後來不該借了東門裡司禮監李太監苗掌家的二兩銀子,那是利滾利的絕命錢,哪裡還得起?但見了太監的富貴,一時狠心用刀自行斬斷了孽根,將妻子馮氏賣了,女兒送入鄉鄰楊六奇家做童養媳,孤身一人到北京闖蕩,經過多少苦楚,方才討得滿門簪纓,位同開國,只是轉眼間就要去了,說不可惜,心裡卻也戀戀難捨。”

“否極泰來,自古天道如此。上公爺不須悲苦,當年爺貧困至極,卻有了一場大富貴。如今也算窮途末路了,說不得回到京城,突降天恩,盡復了原位,還不是憑萬歲爺一句話麼?”李朝欽勸慰著,心中自己也是不信,片刻之間,如何能使萬歲爺收回聖命?

“你不必哄咱家了。”魏忠賢閉上雙眼,幾滴淚水終於灑落到前襟,他的心似是從出京的那天便已死了。突然,他又睜開眼睛,吃驚地側耳聽著,不知何時隔壁的房客唱起了歌,方才二人只顧說話,竟沒有聽到。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寥荒店裡,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此時,屋外四下一片銀白,夜色深濃,萬籟俱靜,歌聲傳來,字字入耳,風狂,雪飄,歌起,使人倍覺淒涼孤寂。魏忠賢心裡一動,若有所思,李朝欽道:“上公爺,聽他的歌詞似是在說爺呢!”

“說的竟會是咱家?”

“可不是麼?當年高堂華筵,羊羔美酒,笙歌豔舞,如今荒店村醪,酒入愁腸,說的果是爺當前的景況呢!”李朝欽幾句話將魏忠賢說得愈加狐疑,到底是什麼人在隔壁?更深夜靜的唱什麼歌?極想過去看看,又自恃著身份,沉吟不語。李朝欽探問道:“小的去看看是什麼人?”

“也好。”

李朝欽穿了靴子便要開門,卻聽一個陰冷的聲音問道:“夜深了,還要唱歌,敢是快樂得睡不著麼?”透過門縫一看,見劉應選握著繡春刀站在那歌者的門前。

“兄臺可是也有同好?”歌聲戛然止住。

“嘿嘿,同好倒沒有,是怕你誤了明日起程。”

“小弟四海為家,隨處飄零,起不起程本沒有什麼分別。”

“老弟這份胸懷,不是高人,也是隱士了。咱倒想見見!”未等屋內人應聲,劉應選雙手按在門板上,暗中用了陰柔的力道,輕輕一推,那門閂竟被齊齊震斷。李朝欽閃身出門,在窗外偷看。屋內一個清瘦的白衣書生,盤腿坐在炕上,手裡各捏一支竹筷,抬眼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炕桌上一燈如豆,依次擺著四隻半大的粗瓷碗與一個空酒瓶,做成簡陋的宮、商、角、徵、羽五音。劉應選不待白衣人說話,到桌前大剌剌坐了,直言問道:“方才所唱是什麼曲調,如此悽惻?”

白衣人見說話人舉動之間衣角處微微閃露錦衣衛的官服,臉上隱隱閃過一絲不悅,放下手中的竹筷道:“《桂枝兒》。”又道:“官爺造訪,豈可無茶!只是這天寒地凍、窮鄉僻壤的,哪裡喝得到什麼好茶?有詩云:深夜客來茶當酒,學生反其道而行,以酒作茶,幸勿見怪。”說著從桌下摸出兩瓶燒酒,將一瓶推到劉應選面前,自將一瓶的蓋子拔了,仰頭就是一大口,目光炯炯地看著面前的來人。劉應選見那書生狂放不羈,將酒瓶拿在手中掂了幾下,復又放下道:“咱生在江南,知道金陵長幹裡等地多有此曲調,總是男歡女愛,極盡妖嬈之事,與你所唱大不相同。”略一停頓,唱道:“泥人兒,好一似咱兩個。捻一個你,塑一個我,看兩下里如何。將他來揉和了重新做。重捻一個你,重塑一個我。我身上有你也,你身上有了我。”

白衣人見他一介武夫言語竟也透出幾分風雅,聽他所唱卻詞曲鄙俗,但細細品來,情深意切,哀婉纏綿,自有一番風致,又仰頭喝了一口道:“官爺說的極是,學生喜愛南曲的婉麗柔媚,卻又不滿其盡訴兒女私情,便依銅琵琶鐵綽板的北曲略改了些調子。”

“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氏?”

“學生家居江南,出來原是參加鄉試,不料突遭國喪,鄉試停了,便四處遊歷,也好長些見識,多些歷練。學生年紀長大,卻還是一領青衿,姓名羞於告人,官爺海涵。”

劉應選哈哈一笑:“好說,好說!你自顧唱罷,咱就不叨擾了。”起身出門,李朝欽急忙退回屋內,見魏忠賢還在慢慢地飲酒,兩頰酡紅,已有幾分酒意,便阻攔道:“爺不要喝了,小心酒多了傷著身子。”上前要取了酒碗,魏忠賢翻起眼睛,將酒碗護住道:“喝不得幾口了,醉裡死了也勝似醒著挨刀。”

“爺莫要說這般喪氣的話,小的知道萬歲爺只是有旨將爺扭解回京,究竟如何處置尚未可知,爺不可失了心志精神。”

“不必哄咱家了,咱家心裡明白,也不是個怕死的人。若是咱家不死,崇禎也不會踏實,殺人樹威,咱家成全他。”魏忠賢將碗中的酒仰頭幹了,問道:“那唱歌的是什麼人?”

“不過一個落魄的秀才,一人獨居,想是以歌聊慰寂寥。”李朝欽語氣之中大覺不屑。偏偏歌聲又咿呀響起:

二更時,輾轉愁,夢兒難就。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如今蘆為帷,土為炕,寒風入牖。壁穿寒月冷,簷淺夜蛩愁。可憐滿枕淒涼也,重起繞房走。

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夢才成,還驚覺,無限嗟呀。想當初,勢傾朝,誰人不敬?九卿稱晚輩,宰相謁私衙。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好賊子!竟是說上公爺了。”李朝欽勃然大怒,便要攘臂出門,與那白衣人撕打。魏忠賢道:“扶了咱家,去看看是哪裡的神聖,像是頗知咱家底細的。”李朝欽忙給他穿了黑色緞面靴子,又給他披了醬色杭緞面貂皮披風,緩緩出來,卻見隔壁房中空無一人,燈還亮著,炕桌上尚餘小半碗酒,一個酒瓶歪倒桌上,灑了半桌,兀自滴流。二人正在驚異,只聽窗外傳來一聲長笑,繼而又響起歌聲:

城樓上,鼓四更,星移斗轉。思量起,當日裡,蟒玉朝天。如今別龍樓,辭鳳閣,悽悽孤館。雞聲茅店月,月影草橋煙。真個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二人爬到炕上,捅破窗紙向外觀看,見白衣人不知何時跳窗而出,在漫天的飄雪中,邊舞邊歌,想是有了幾分醉意,腳步踉蹌,將地上的積雪踩得異常凌亂。魏忠賢心裡一凜,便覺自己也似到了雪舞的屋外,那雪花如影隨形一般鑽入衣內,通體冰冷,侵人肌膚,寒徹五臟六腑,暗道:此人如此張揚,顯露行跡,無所顧忌,想必大有來頭,可是崇禎派來的東廠坐記?身後必是有大批的廠衛跟隨,劉應選、鄭康升也竟似與他相識一般,不然如何探問幾句,不敢為難?魏忠賢心念及此,渾身不禁連連顫抖幾下,李朝欽忙道:“爺可是寒冷?還是回屋吧!這屋子火盆將要熄了,冷得緊呢!”

魏忠賢並未回聲,依然看著窗外,見那白衣人翻身倒在雪中,似是睡熟了,一動不動,片刻後,雙手捧了雪在臉上搓了幾下,起身向無邊的雪夜中一路吟唱而去,歌聲隨著雪花飄來。“鬧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氣。正寒冬,風凜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溫彼此。隨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馬聲嘶,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唱到最後一句,早已不見了蹤影。

最新小說: 最終超進化 歸途緣起 末日之生存戰神 重生荒年:農門長姐靠打獵逆襲開局 我,修仙全才,大大咧咧愛打架 江山與我多嫵媚 全球災變:我有一座恐怖屋 斷絕關係後,我率領蟲族統御萬古! 諸天監獄,開局降服六翼天使 開啟超神話時代 從升級建築開始長生 星際大夢鄉 怪物入侵:從灰鋁天賦砍到世界之巔 快穿之今天有好戲看麼 慘死重生後,和親公主提刀斬全族 掛機在末世 次元主神建立者 名義:省服第二齣手了! 獸世親媽重生,深陷爭寵修羅場 不好意思,我的奇葩超能力無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