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親好快的訊息。”曹選心下警覺起來。周奎忙道:“那本是一個內親,酒後頑皮,搶著與宮裡的小太監換了衣服耍子,不料跑到大街上,衝撞了大人。”
曹選淡聲道:“那個太監所言與老皇親所言並不一致,他自稱是宮裡的太監,還是坤寧宮的管事呢!”
“都是酒後胡言,大人不可信他。”
“那老皇親之意是……”曹選故意將話停住,兩眼看著周奎。
周奎道:“想求大人高抬貴手,放了這個行事胡亂的奴才。”
“宮裡追問下來,怕不好交待吧?”
周奎寬慰道:“大人請放寬心,這不關宮裡多少事的,如何會追問?”
曹選礙著他是皇親的面子,不好直言斥責,語調略微一冷,語含譏諷道:“老皇親說得輕巧,既是宮裡的人,如何不會追問?你看上司連夜發來的緊急公文,說要捉拿盜寶出宮的太監陳德潤,正與令親像貌並身上的牙牌相合,若是放了人,上司追問下來,咱這芝麻大的一個小官,骨頭也要壓碎了,怎比得了老皇親,穩如泰山似的。”
周奎見話不是頭,既不敢用強,也不敢得罪,取過圖影看了,賠笑道:“是卑職解說不周,令大人擔心了。內親只是頑皮,酒後失德搶了陳公公的衣帽牙牌耍子,並非宮裡的太監,更非圖上所畫的人,宮裡斷不會追問的。”
曹選暗道:我又不是三歲孩童,豈是輕易騙的?越發不悅,慍聲道:“不是太監,又是什麼?明明一身太監打扮,白面無鬚,還會假得了?”
“的確不是太監,卑職不敢欺騙大人。”周奎離座恭身說。
曹選心裡不住地冷笑,教我放人,誰可承擔干係?伸手攔道:“老皇親不必如此多禮。既是內親,自當看顧,只是咱官微權輕,也不敢造次,宮裡豈有小事?若非太監,與宮裡無關,還好商量;若事關內廷,怕是無能為力了。”
“卑職所言句句是實,大人不信,可驗明正身。”
“好!若不是太監,就教老皇親領回。”曹選起身,與曹化淳一起引領著周奎來到關押朱由檢的小屋,李福早已驚醒趕來,忙取了鑰匙開門。朱由檢見了周奎略一點頭,周奎見他手腳被縛倒在破床上,幾乎按耐不住要上前解了綁繩。曹選看看朱由檢與周奎,對門口道:“化淳,你來驗驗他的身子。”
“怎麼驗?”
“摸摸他的下身,看看他尿溲的東西在不在?”曹選命道。
“脫了褲子再看,豈非更加明白?”曹化淳一味少年心性,只知好玩。
曹選厲聲道:“休得胡言!”曹化淳轉身低頭吐舌,不敢再耍笑,但見朱由檢怒目看著自己,嘻嘻一笑,說:“小哥哥,對不起了!”伸手向朱由檢褲襠處摸去,堪堪觸及,猛聽大門外一片拍打吵嚷之聲,手掌驟然停住。曹選怒道:“快去看看門外什麼人這樣大膽?給我抓了,用板子伺候!”
曹化淳還沒邁步,就聽小屋的門外有人陰惻惻地說:“好大的口氣,小小的巡城御史也敢在天子腳下說這般大話?”
曹選心裡一驚,急忙出門觀看,就見院子裡站著十幾個錦衣衛,一色緹服白靴,腰挎彎刀,繫著黃銅雙魚腰牌。為首一人身前的補子上繡一個怪物,似龍非龍,身上生鰭,出沒水波之中,赫然是品級極高的飛魚服。那人冷冷地望著曹選,曹選大為惶恐,身子竟涼了半截,忙上前施了禮,顫聲道:“卑職不知大人光臨,請到客廳用茶。”
“你這沒什麼品級的官兒會有什麼有品級的茶?再說咱是奉旨拿人,也不是來喝你什麼茶的。”那人語調傲慢陰冷。眾位錦衣衛也紛紛喝道:“我家指揮大人難道深夜巴巴地來喝你什麼爛茶麼?”曹化淳不知深淺,張口正要喝罵,周奎忙伸手將他的嘴捂了,低聲命他不要亂動,跨出屋子,笑道:“哎呀!小老兒道是哪裡的神祗到了,原來是錦衣衛指揮崔大人,失迎了。”
崔指揮翻眼看了,擠出一絲笑容道:“老皇親深夜怎麼也在此處?”
“有些公事正與曹大人請教。崔指揮怎麼大駕到此,該不是來抓小老兒的吧?”
“老皇親取笑了,聽說五城兵馬司抓了一個犯禁的太監,咱特來提審。”
“好快的訊息!”周奎一拉曹選道:“曹大人,這位是錦衣衛指揮崔應元大人,與都督田爾耕大人、北鎮撫司許顯純大人、東廠理刑官孫雲鶴大人、東廠司理楊寰大人並稱五彪,乃是九千歲手下得力的干將。小老兒去年在太常卿倪文煥大人府上與崔大人曾有一面之緣。”曹選忙上前重新施了禮,將崔應元往廳堂裡讓,崔應元道:“你這醃�的地方還要坐什麼?九千歲的公事要緊。休要羅嗦!咱一路追趕下來,沒了蹤影,可是在你們這裡?”
“回崔大人的話,卑職是抓了一個犯禁的人,可不是太監。”曹選滿臉堆笑。
崔應元森然地看了身後的隨從一眼,一個錦衣衛忙上來說:“那布店的老闆分明是說他抓了一個太監。”崔應元嘿嘿地笑了,對曹選說:“那布店老闆是東廠的坐記,斷不會走眼的,快帶咱們去看看抓來的人。”
曹選道:“那關押的地方醃�不堪,欽差大人還是先到廳上喝茶稍等,卑職親將人犯帶上,請欽差大人過目辨認。”
“好!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