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低頭看著手裡的繡棚,上面繡的是一枝桃花,用的繡線是淺淺的粉色,因為白浣茹說這樣嬌嫩的顏色合該趁著如今年紀輕多穿些才是,等到嫁了人做了婦人,穿的就都是些沉穩端莊的顏色了。
再年輕的女子深陷在內宅之中容顏也早早地消耗了去,空有一副皮囊又有什麼用。
白浣茹說這話時是半開玩笑的語氣,她自己也是被蘇翰然捧在心尖尖上的,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原沒有什麼說服力的。但春庭是見過陳氏的憔悴,見過她娘深夜裡獨自垂淚的,深知這世上深情的男人能有幾個,能叫自己碰上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
“這花繡的可真好看,不愧是春庭姑娘啊,繡工可真是沒得說。”
耳邊突然傳來秋枝的感慨,春庭嚇了一跳,嗔了秋枝一眼,把手裡的衣裳從繡棚上卸下來,“自個拿去熨了,穿上我瞧瞧。”
衣裳是秋枝的,往年的四季衣裳也都是春庭幫著秋枝改的,今年亦是如此,秋枝便高高興興地拿了衣裳,見春庭還坐在原處發呆,便問道:“你這些日子總是瞧著悶悶不樂的,可是心裡有什麼事憋著?同我說說?”
春庭蹙眉,“你可是聽說常山王起兵的事情了?”
聽春庭提起這事,秋枝忙四下看了看,見門外沒人過來,仔細地關了門,才回道:“怎麼說起這個?你可真是,平時見你不聲不響跟個悶葫蘆似的,一開口就要嚇死個人,這哪是咱們能談論的事情?”
常山王打著清君側的名號起兵,鋒芒直指郭丞相,半分不提惠帝的荒唐行徑,且來勢洶洶,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已經行至袁州一帶。郭丞相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命穆將軍領兵去攔截常山王。
也是難為穆將軍一把年紀了,旁人都在頤養天年,他卻要披上盔甲出征,偏這次還不是因為邊關戰亂,是南唐自己內鬥了起來......
但另外幾位有資歷的將軍早早地就各自散開,唯有穆將軍留在了京中,剩下的又都是資歷尚淺的小將,又或是隻會紙上談兵的草包,郭丞相如何能放心叫他們領兵出征?
穆將軍一走,穆夫人哭得肝腸寸斷,哪還有心思去理會穆蓮安的婚事,女兒就算是再受喜愛,也不敵丈夫在她心裡的位置。
畢竟女兒沒了就沒了,她又不止一個女兒,但丈夫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她還能依靠什麼?兒子?只怕那幾個小子的心早早的就長到媳婦身上去了,哪還顧得上她這個當孃的。
秋枝敲了敲春庭的腦袋,“莫要再提這個了,便是起了戰亂也暫時與我們沒什麼干係,過你的安穩日子就是。”
春庭卻不這麼覺得,若是真的起了戰亂,那是掩耳盜鈴就能混弄過去的呢,沒見如今京中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當今這個時節,誰敢做出頭鳥?
可她又只是個見識短淺的女子,先是困於深山,後又是困於內宅,對這天下局面瞭解甚少,便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其中關鍵,只能把所有思緒化作一聲嘆息,消散在這一片春色之中了。
待到逸竹院裡的木槿開的正好的時候,穆將軍班師回朝,常山王於戰亂之中被刺,戰亂平息,南唐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然這不過只是個開始罷了,常山王只是個引子,各方勢力如今都開始蠢蠢欲動,都在盯著如今惠帝屁股下面坐著的那把椅子。
蘇老太公看得門清,手中棋子落下,伴著一句:“叫你媳婦收拾東西吧,該離開這糟心的地方了。”
因為蘇老太公這一句話,蘇家上上下下都開始忙碌了起來,準備收拾行囊南下。
蘇家發源於江南一帶,祖宅在淮陽,在京中到蘇翰然這才算是第四代,故而此次蘇老太公幹脆就下了決定,回淮陽老宅去,免得來趟京中這一灘渾水。
只是淮陽離京都甚遠,此去少說也要三四個月的路程,帶上哪些僕從物件,都要白浣茹仔細打點挑選,京中的宅子留哪些人鎮守也要早些定下來。這般下來逸竹園裡的幾個姑娘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了,全都在為南下做準備。
好在蘇家就只有三個主子,倒也是少了許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