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什麼?”
陳青山頭也不抬地說道:“這院子看起來很久沒有人住過了,需要清掃一下。”
“掃帚在左邊角落裡。”竹溪說著,卻又是驚疑地看著陳青山。“你有些短視?”
陳青山坦然地說道:“只是有那麼一點點而已。”
竹溪很是稀奇地說道:“怎麼來的?”
陳青山走到了竹溪所說的那個角落,拿起了掃把,歪頭想了想,說道:“不是怎麼來的,天生的。”
竹溪挑眉說道:“我大概知道你當初為什麼要上山修道了。”
陳青山笑了笑,拿著掃帚穿過了那些雪幕,掃著房門口的一些灰塵,說道:“是的。”
院子裡有些細微的落雪聲,還有掃地的唰唰聲。
竹溪靜靜地看著那個院子裡眼睛不太好的年輕人。
“當初開始上山的時候,師父告訴我,你要在眼睛裡留下一些道文,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我本來想留青山二字,但是師父要我留了山河。”
陳青山掃著地,一面輕聲說道。
“他說只看青山不夠,要看得更遠一些。只不過我當時也沒有想到,師父所說的看山河,與我所想的看山河,是不一樣的。他所說的山河,要更遠也更遼闊。”
“後來我才意識,他說的不是山河。”
“是人間。”
陳青山說著,卻是拄著掃把停了下來,抬頭眯著眼睛看著簷外這場雪。
眯著眼睛自然不是為了做些什麼威懾,只是為了讓目光聚焦,看得更遠一些。
“世人從來沒有聽說過,陳青山是個短視的人。”
竹溪站在院門口說道。
“因為他們聽說來的陳青山,是修行界的陳青山。一個大道之修,自然不會短視,天地元氣落於眼眸之中,想看多遠,便看多遠。”
陳青山平靜地說道:“我最開始的想法,便只是這樣而已。”
人當然,理所當然的,是會變的。
“那你今日怎麼又短視了。”
“因為快過年了。”陳青山笑著低下頭,繼續掃著地。“哪怕是人間認為的惡人,也要給自己放個小假休息一下。”
竹溪沉默了少許,說道:“我以為你是在等著過山。”
“過山?自然想什麼時候過,就什麼時候過。看來那天我和陳懷風說話的時候,你並沒有走遠。”
竹溪當然沒有走遠。
儘管被陳青山一句話驚了一下,覺得很是丟臉,但是畢竟丟臉歸丟臉,沒人看見就行。
“為什麼不回你山河觀過年,要留在山月城過年?”
陳青山抬起頭來,輕聲笑著,說道:“因為我擔心有人老無所依一場空,沒人陪他過年,於是先在這裡租個房子等著。”
竹溪靜靜地看著陳青山,然而對於這句話,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院子裡又安靜下來,陳青山掃了一會地,大概也是有些懶了,於是把手裡的掃帚放到了一旁,在簷下臺階上坐了下來。
“那裡你還沒有掃。”竹溪看著陳青山說道。
“我知道。”陳青山面對著一院緩緩飄著的雪,“我乾乾淨淨,不染汙泥,灼熱而赤誠,可謂是人間小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