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後來又來了許多人,和那些擠到麵館裡看著小鎮居民不同,他們是躲起來的。
和那些穿過晴雨長街走來的小鎮居民不同。
他們有些是乘劍光,有些是乘道風。
但是無一例外,都遠遠地躲起來看著。
他們也許比張小魚更有耐心。
程露是第一個走出來,走進這家麵館來問的人。
張小魚的目光停留在那場牌局上少許,又平靜地收了回來,看著面前這個短髮負劍的師弟。
其實程露的年紀比張小魚要大幾個月,入修行界的歲月也要久遠。
但張小魚確實是程露的師兄,這是與輩分無關的東西。
“在南衣城的時候,我就不打牌了。”
程露笑著說道:“那如果將整個人間的紅中化劍呢?”
張小魚輕聲說道:“我做不到,人間太大。”
這裡的大,自然不是地域上的大。
事實上,這片人間並不大。
八百里大澤橫亙南北,西面無邊幽黃山脈與山脈北方盡頭的雪原,北方大漠,南方無盡深洋,便是劍崖之外,都是有著東海之外四十九萬裡。
也許空間是大的。
但是供世人生存的區域並不大。
如果是張小魚,從極南到極北,甚至都用不了一日。
如果是山河劍,也許還會更快。
但是在這樣的人間,最漫長的永遠不是某座山到某座山之間的距離。
而是你從一個選擇跨越到另一個選擇的距離。
所以人間少有劍光,也少有道風,修行者如世人一樣走在青山之中,去思忖來之不易的一生中的每一個決定。
張小魚便是這樣。
在那場風雪裡離開了南衣城,而後一路向北。
只是一直到走到了這處位於槐安北面,更偏向於鹿鳴那片雪國的鎮子時,已經沒有走出四月。
這樣的思考與猶豫,時間太短。
所以張小魚在麵館裡停了下來,要了一碗麵,枯坐了五個月。
人間太大,摸不到每一手牌,便只能安靜地在這裡坐著。
是以程露聽到張小魚的這句話,也沉默了下來,想了很久,說道:“或者你再去流雲劍宗待上幾年?”
張小魚聽到這句話,卻是笑了起來,只是只笑了短短的一瞬間,便斂去了笑意,平靜的說道:“流雲劍宗不行。”
張小魚並沒有給出理由。
流雲劍宗不行就是不行。
不止是因為程露只是小道第七境——流雲劍宗在大道境界方面,向來都是薄弱項,或者說,他們捨棄了一部分的東西。
但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程露嘆息了一聲,看向窗外,窗外有風,風裡還有些在秋日枝頭掠過的鳥影。
或者更遠一些,那些巷子裡,那些山裡,有很多人都在看著。
“流雲劍宗確實不行。”程露緩緩說道,“爭道是光明正大的事,流雲劍宗下手有些上不得檯面。”
張小魚沒有說的,程露卻是自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