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和尚的衣袂燒了起來,或許是某一劍擦著他的身體落向身後的時候,或許是更早之時,盪開那個叫做顧文之的道人的時候。
火焰也許色調並不深,只是在和尚的白色僧袍之上,還是顯得有些幽邃的意味。
一如和尚抬頭靜靜地看著西面的那種目光一樣。
顧文之懸停在風雪之中,並未向和尚靠過去——哪怕那並非殺伐的劍訣,然而終究那些劍意也是足夠凌厲的。顧文之對自己有幾斤幾兩,認知很是明確。
他連陳青山都打不贏,又如何能夠去面對一個九疊劍修的一劍呢?
道人看著和尚,而和尚目光幽邃的,站在遍地劍火裡,看向遠方。
只是話語裡的意味,卻總讓人覺得他是在笑著一般。
“我就在這裡啊,莊白衣。”
那種語調,也好像是在諷刺一般。
顧文之在那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過來。
是的。
這一劍,不是鎖清秋。
也許它的劍式確實是人間劍宗鎖清秋。
但它的劍勢不是的。
這種勢,就像曾經某個嶺南劍修所說的那樣。
是下流的。
往下流的,往壞處想的,往絕處做的。
顧文之如果可以聽見觀裡另外一個觀主,在山雪裡與某隻小松鼠說過的那句話,大概會更明白一些。
那叫做,自觀未必清明,但見人卻須卑劣。
我要做某件事,我便要將你們,當做一切卑劣的人來對待。
不會他心通,所以心思不通的,又何止是樂朝天呢?
李石他們大概同樣如此。
和尚也許會走,放任那一劍落向鹿鳴。
和尚也許不會走,以身為鞘,將那一劍承接下來。
他們當然不知道。
所以只能往最壞處想。
顧文之尚自在發著呆,身後卻是有著極為凌厲的意味傳來。
那是與鹿鳴風雪深處送出的那一劍有著天壤之別的意味。
顧文之在那一刻,覺得自己好像不是顧文之,而是顧蚊子。
一隻風雪裡孱弱的不合時宜的蚊子。
只是哪怕是蚊子,攔在那一劍的軌跡之上,當然也是會被切開的。
就像那個挽起袖子去攔劍的道人一樣。
道人沒有猶豫,抬手掐住道訣,腳下瞬間有山河鋪落,一陣道風好似春風吹來,將道人的身形在山河道術之中吹開千萬裡,而後山河破碎,道人的身形已經出現在了那些落滿了經文的山隘兩側。
風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