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血色跪在風雪裡道人似乎明白了什麼,目光深深地看著北臺,很是驚歎地說道:“所以其實你是在借十九章地勢。”
北臺輕聲說道:“是的。”
這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帝王抬頭看著人間風雪。
“我知道十九章的手藏得很深,伸得很遠,哪怕是風雪之地,都是不可避免之事。”
也確實如此,就像那個名叫莊白衣的黑袍劍修一樣。
“倘若在一開始,我們便將你揪了出來,我們無法確定,你們那些人,是否會對這三十萬青甲做些什麼。”
江茱萸輕聲笑了起來,說道:“所以你們假裝不知,在十九章聲勢極為強盛之時,藉著這樣一股勢頭,安穩地藏在風雪之中,哪怕莊白衣來了這裡,都未曾想過要看看你們。”
北臺突然說道:“莊白衣已經走了?”
江茱萸誠懇地說道:“確實已經走了。”
這個道人很是嘆惋地看著這個極為年輕的帝王,繼續說道。
“十九章的天下大勢,也正在緩緩退去。於是我便順理成章的,可以死了。”
北臺並未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
這樣一個帝王,就像他所說的那些話一樣,自然不可能因為十九章的干預,便放棄了東進的想法。
他只是不再想要那樣一件衣裳來掩飾自己。
江茱萸看著北臺眸中的光芒,不知為何,卻是有些唇齒生寒,一直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鹿鳴山隘,坐著一個蕉鹿大師。”
北臺平靜地說道:“三十萬青甲,未必不能碰一碰,而且你自己也說過,莊白衣已經走了。”
江茱萸沉默了少許,繼續說道:“山河觀扼守槐安西面的山雪通道。”
北臺淡淡地說道:“所以這便是我一定要拿下鹿鳴的原因。哪怕再如何貧瘠的地方,能夠供養這些世人生存千年萬年,當然也能夠供養得起一場戰爭,我承認,我這樣一個帝位,並非什麼名正言順之舉。但是對於鹿鳴絕大多數世人而言,他們是不知情的,風雪之地,資訊閉塞,他們只會知道,鹿鳴的陛下要用兵。”
這個鹿鳴新帝平靜地看向風雪人間。
“我並不介意來一場窮兵黷武的戰爭,看看是他山河觀人多,還是鹿鳴人多。”
江茱萸怔怔地跪在那裡。
三十萬青甲自南衣城一路而來,依舊是三十萬青甲,原因當然很簡單。
世人只是青甲之中的一個旅人而已,甲衣不碎,青甲依舊是青甲。
這個道人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今日莊白衣離去前,會突然說著那樣一句話。
大道之修,終究會有著一些很是離奇的直覺。
江茱萸突然很是劇烈的掙扎了起來,企圖從那些枷鎖之中掙脫出來。
北臺平靜地越過了這個道人,卻又停了下來,站在傘下微微側首,輕聲說道:“不能因為我說一句將你當成兄長,你便將我當成好人,江茱萸。”
北家千年的憤怒,當然很難讓人去做一個好人。
江茱萸也許還想再說什麼,只是落滿了風雪長劍卻是沒有再給他說什麼的機會。
在一些很是沉悶的聲音裡,這個道人被扎穿了眉心,於是頹然死去。
北臺轉頭看向了南德曲。
這個人間劍宗的劍修,算得上是看著北臺長大的南德曲,神色複雜地站在那裡,一直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難怪陛下先前便那樣輕易的放過了我們。”
北臺沒有再說什麼,撐著傘踏著一地血色離開。
削去了足骨的雙腳也許血流盡了。
但是又沾上了更多的東西。
於是風雪長街,一線血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