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尤春山猶豫了少許,輕聲說道:“去親手殺了那位侍中大人?”
少年平靜地搖了搖頭,看向了自己手裡的那柄傘。
“去扶挽嶺南傾倒下去的趨勢。”
尤春山沒有再說什麼。
少年或許確實可以。
一如白鹿妖事一般。
以個人能力而言,少年在修行界之中,或許依舊不夠強大。
只是這樣一個獨特的盡天意不盡人意的少年,確實手握著某些足以扭轉人間大勢的東西。
但生命就是一張拉開的弓。
哪怕無論南北,都有些溯流命運的手段,終究一切還是難以回頭的。
少年在一月的時候,將自己在某個憤怒的故事裡,將自己射了出來,再回頭看去,人間已經大變模樣。
三人靜靜地在槐都之外的山川之中站了很久。
而後繼續向前而去。
大概也只有繼續向前而去。
從槐都到東海,當初少年與尤春山,帶著昏迷的江山雪,走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現而今大概依舊需要這麼久。
人間的這個故事倉促得很。
沒人知道一個月的時候,人間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就像去年三月,那個活了千年的白衣劍修,還在人間劍宗的園林溪橋畔,趴著睡大覺,今年三月便已經死了。
千年的故事,尾聲也是短暫而迅速的。
南島倒是想起了在天工司裡看見的那些東西。
雲中君,雪中君,含光,滿是仙氣的地底斷崖,藏在高大石柱裡的機括圖紙。
他自然也清楚,自己所見的,大概依舊是這樣一個司衙——或者說這樣一個人間,正在後飛廉使奔屬的冰山一角。
天衍機也好,混沌機也好,都是不足以驅使這樣一座浩大的都城日復一日的迴圈升降的。
那些從來只是遠觀,而從未仔細去看過的地底司衙與建築之中,自然還存在著更多的秘密。
南島倒是很是慶幸地想著。
幸虧自己知道的不多。
只是那樣一些圖紙,便足以讓自己感到極為沉重。
倘若再多知道一些,大概以後的日子,往往會徹夜難眠了。
少年所想的自然是不無道理的。
畢竟。
畢竟那樣一位陛下,都與宋應新很是坦誠地說著,自己曾經在百年的時間裡,獨坐宮宇徹夜難眠。
誰說天上人,一定便要是天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