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驀然睜大了眼睛。
眼前的一幕,或許讓這個少年突然回憶起了,在天上鎮的時候,那個青裳少年喝著酒,說著我真的會劍,於是大湖萬千劍光破水而出的畫面。
或許尤甚之。
因為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無比浩大的柱形空間,大致便是這樣一出佇立在天工司地底司衙之上的那樣一處平臺的支柱的模樣,有懸階螺旋向下而去,當中是一塊頗為巨大的散發著幽幽冷光的鑲嵌在頂部的螢石。
而在那些洞壁之上,是一格一格環繞著石壁層疊著向下而去的石架——南島至此卻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宋應新說這裡面不能見明火的緣故了。
因為在這樣一處頗為龐大的柱形空間之中,滿滿當當的,全是各種機括圖紙。
這與萬千劍光破湖而來的畫面自然是不一樣的。
只是帶給少年的感受卻是一樣的。
都是那種初識浩大人間的震撼。
南島轉頭怔怔地看著宋應新,看著這個不知道是第多少代天工司司主的男人。
後者很是感嘆的站在那裡。
“這是天工司千年來,所有圖紙的存放之地,總共三千六百多萬格,是下一個千年的人間雛形。你要是一把火給這裡燒了,南島,往後萬年,只要人間文明依舊存續,世人都會記得你這樣一個罪人。”
南島下意識地回頭看著自己的那兩柄劍,好在他們依舊好好的待在那裡,並未發生什麼碰撞,產生什麼火花。
只是宋應新的這些話,還是讓少年心中忐忑難安,猶豫了少許,還是極為輕微地將身後的兩柄劍解了下來,而後向著通道之後而去,一直到繞了好幾個彎,將雙劍平穩地放在了地上,這才重新走了回去。
少年撐著傘無比震撼地站在那些懸階上層看著這樣寂靜的一幕的畫面。
人間或許確實存在著許多不可思議的東西,足以令一個劍修,無比虔誠地放下了自己劍,像是一個孩童一般震撼的看著一切。
一直過了許久,南島才帶著那種不可磨滅的震撼與驚意,看向了一旁的宋應新。
“司主大人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宋應新伸手指向洞壁之中的某一處,輕聲說道:“因為你要的機括之心的圖紙,便在那裡。”
南島順著宋應新的手指看去,因為這樣一個地方過於龐大,再加上光線昏暗,南島卻也只是依稀看見了一個紀年與分類。
是‘大風歷六百某某年’與‘擬態機括猜想’之類的字眼。
這大概又是一個令少年震撼的故事。
原來那樣一顆機括之心,早在數百年前,便已經有了雛形。或許就像白朮所說的那樣,有些東西,只是一直受限於天工司機括精度的問題,無法付諸現實。
這大概也是這三千六百多萬格圖紙,一直沉寂在地底,世人從未得知的原因。
只是某些東西,自然還是可以看出端倪的,比如應該是作為試驗之地的槐都,還有南衣城山月城那些城中機括。
南島沉默了很久,撐著傘,重新轉頭看著宋應新。
“大人便不怕,我將這裡毀了嗎?”
宋應新輕聲說道:“如何不怕,不止是你,哪怕是我,有時候都會產生了一種將這裡付之一炬的想法,那樣的想法,足以帶來極大的罪惡的快感。”
南島默默的站在那裡。
宋應新卻也是輕聲笑了起來。
“只是南島,你也清楚,你所承擔的,是令這片人間所有知情的人都畏懼的東西。所以你信不過我們,我們也未必能夠真正信得過你。但.....”
宋應新收斂了笑意,很是誠摯地看著這個傘下少年。
“予以承諾,不如予以責任。”
“人間的風雨是短暫的,人間的希望是無窮的,你是被困在傘下的天上人,不管日後如何,我希望你能夠永遠真摯的誠懇的......善良的,去對待這片人間。”
“這便是我讓你來看一看這三千六百萬格圖紙的原因。”
“任重而道遠。不可以不弘毅。”
不可以不弘毅。
少年站在傘下,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