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一個坐在神都之中等待著的道人,大概不會清楚假都之中的那些故事。
所以他也不會明白,這樣一個帶著痛苦站在風中的帝王,在那些無比冰冷的心思之中,經過了多少的糾結,才會選擇了沒有去看假都。
就像寒蟬曾經總是看著那個形貌醜陋的道人說著可惜一樣。
柳三月如果不去大道看看,大概確實是很可惜的事情。
所以這個劍修最後還是放棄了那些對於那個少年與少年背後的諸多臣子的憤怒。
站在宮門口趕著時間,記錄著人間這個故事的左史大人確實沒有猜錯。
冥河之水雖然不至於對於這樣一個劍修沒有作用,但是也沒有他們所設想的一樣,能夠輕而易舉地將這樣一個劍修毒殺在宮中。
寒蟬將手裡的劍鞘立在了高樓欄邊,那些劍火躍動而起,無數劍意元氣隨著這個劍修握住劍柄的那一刻,一同落向長劍之上。
只是四疊的寒蟬,倘若想要替柳三月斬斷那些神力的束縛,除卻點燃神海,沒有別的選擇。
那個少年已經走在了宮道之上,臂彎裡抱著石碑,正在誠誠懇懇地向著迎風樓方向而來。
寒蟬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麼,目光只是落向了自己身前的那柄將要出鞘的劍。
有青火在寒蟬的衣袖之上蓬然而生,繼而極為迅速地蔓延向整隻手臂。
那是來自點燃神海的過程中,外洩的一些火焰。
天工司曾經無比感嘆地評價過劍修點燃神海的劍法——這是極富有想象力與現實客觀性的劍法。
劍修們或許並不知道,點燃神海的做法,究竟蘊含著什麼天下至理,與道聖所闡述的缺一粒子究竟有著什麼關聯。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是天工司研製出混沌機的先驅。
夜色之中劍火迸發,一切天地元氣匯聚而來,凝於一劍之上。
寒蟬面色蒼白,唇角有著血色流溢,只是神情卻無比平靜。右手倒執長劍,平靜地向上提了一寸。
無數劍風劍意吹向人間。
整座假都燈火招搖——那些茫然的世人們抬頭看向這樣一場大風的時候,或許終於意識到了今夜的假都,會有一些極不尋常的故事發生。
只是在他們心中有著這樣一個猜想的時候。
那柄滿是青火的劍,便已經從一寸,變成了三尺。
劍上劍意化作了一柄極為龐大的鋒刃,離這片人間也只有三尺。
無數石板被劍意之勢震得迸射而出,化作一條直通神都而去的人間劍痕。
少年寧靜站在迎風樓下,看著那近在咫尺,離世人的頭頂不過三尺的浩然一劍,心中滿是驚駭。
修行者願意禮人間,人間才能安然無恙。
只是落在頭頂三尺,大概已經是極為仁慈之事。
寧靜的臉上一片蒼白,那個立於宮門之外,手中史冊被劍風捲得無比凌亂的左史大人同樣臉色蒼白,無數站在夜色裡那些假都諸臣,或許亦是如此。
混在酒裡飲下的冥河之水,或許對於一個劍意充沛的劍修而言,所帶來的影響,遠不如他們所設想的那樣沉重。
所有人都心驚膽戰地看向了那處高樓。
這一劍是去往神都的。
那麼是否還會有第二劍落向假都呢?
臉色蒼白的少年沉默了很久,抱著那塊石碑,開始向著那處百丈高樓攀登而去。
前度寧郎今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