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令尹,在面對著神女歸天的訊息的時候,亦是產生了極為驚悸的神色——就好像,就好像當初誠懇地推翻神女所選擇的楚王的那些人,從來不是他們一樣。
有些故事,在血脈裡的傳承,自然是不可忽視不可磨滅的。
“如果王上沒有受到冥河之力的影響,那麼今日假都,不會有任何臣子活下來。”
左史並沒有在意少年的那些慷慨的言辭,只是平靜地不無凝重地說著。
寧靜沉默了少許,靜靜地看著左史,輕聲說道:“所以大人千萬要記載得真實一些詳細一些。”
史書是給後人看的。
對錯與否,也是後人才能知道的。
這大概便是無論南北,人間史官一職都是自古老之中沿襲而來的原因。
左史並未說什麼,依舊在那裡認真地寫著。
或許已經寫到了今日令尹之死了。
楚新曆元年,王不事朝政,長飲於高樓,令尹聞召往,墜而亡.....
寧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長街燈火卻是突然飄搖了起來。
這個少年回頭看著那些街頭的被莫名而來的風吹得招搖不止的燈籠。
少年雖然不是什麼修行者,只是終究在劍院之中待過一些時日,也算有些見識。
寧靜看了許久,轉回頭來,輕聲說道:“王上似乎在拔劍。”
那是劍風劍意落向人間的徵兆。
左史大人手中動作一滯——世人或許在千百年後,會看著那一筆著墨極為濃郁的史冊原稿,猜想著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倘若是我發現,自己突然中了什麼很是離奇的古怪的毒素,同樣也會憤怒地想要拔劍殺人。”
左史緩緩說道,又繼續寫了下去。
寧靜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大人寫快一些,不然可能到時候來不及寫完了。”
左史平靜地點著頭,一旁的吏人重新將墨汁遞了過來。
那個少年彎下腰去,重新將那塊石碑撿了起來,夾在臂彎裡,向著宮中而去。
少年當然依舊是禁足在左史府中。
只是今日的左史府大概大得很,一直從明合坊到了皇宮之中。
......
那些黃粱的苦芺酒的味道,也與往日的有些不同。
這讓寒蟬突然想起了當初自己第一次穿過大澤,來到墨闕城關之內的一處幽黃山脈之下的小鎮時候喝到的第一口苦芺酒的味道。
冬雪時候的苦芺酒,哪怕熱過了,總歸還是有些又苦又寒的味道。
但那時的酒與現而今自然是不一樣的。
不止是第一次見到風雪覆過山川的感受。
而是酒裡有別的東西。
寒蟬靜靜地看著那隻酒杯。
又轉頭看向了在暮色宮道上踟躕而去的那個釀酒的近侍。
這個帝王沉默了很久,將那一壺酒拿了起來,送到唇邊飲了一大口。
寒蟬當初喝著那些槐安之酒的時候,所感受到的大概並非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