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既往,一切不可復來。
生命啊生命啊。
柳三月緩緩地向著這片神都的極深之處而去。
穿過大湖,穿過神光,一如當初某個細雨綿綿的春日的故事一樣,道人攀爬著那座高崖。
直到滿身泥濘,一如柳三月當初所說的那樣,世人在泥濘之中,才會更清楚自己的所想與所要。
於是他們誠懇地索要著。
柳三月有些精疲力盡地爬上了那處神都之崖。
當初的那個撐著傘的黑裙女子已經不見了,某個穿著白衣的模樣甚佳的書生也不見了。
崖上落滿了人間的塵埃,落葉,還有許多枯萎的花朵。
柳三月站在上面張望著,好像是想要尋找一些東西,好像只是在休息著。
當初那個被瑤姬從歲月裡找回來的,變作了她的虔誠的信徒的柳三月呢?
柳三月並沒有找到他,於是這個道人很是遺憾地在崖邊坐了下來。
其實道人未必不想問一問,當初究竟是因為什麼,才讓那個一刻鐘之前的自己,那樣虔誠於神女大人。
只是當他抬頭看向這片人間的時候,卻是驀然沉默了下來。
柳三月啊柳三月。
你當真不留戀這人間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如果真的不留戀,當初又何必從冥河之中,應承了神女的垂憐,帶著這樣一副殘破扭曲的軀殼,長久地賴在人間呢?
柳三月默默地坐在那裡許久,似乎聽見了一些聲響,從自己的身後而來。
這個道人回過頭去,卻是愣在了那裡。
站在身後的,不是別人。
而是他自己。
那樣一個好像已經將自己鞋上的泥濘撬乾淨了的道人,正用著一種哀憐的鄙夷的目光看著自己——那個目光很熟悉,柳三月當初便是這樣看著一刻鐘前的,跪伏在神女身前的自己。
柳三月沉默了很久,默默低下頭去,這才發現,自己的鞋上乾乾淨淨。
而膝頭滿是塵泥。
道人反倒是笑了起來,抬頭看向了天穹,輕聲笑著。
“現在,我是您的信徒了,神女大人。”
來自對生命的留戀,對冥河故事渴求再次發生的憧憬。
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柳三月其實也不清楚。
兩個柳三月或許在一同看著天空,也或許在一同看向假都,等待著假都的某個劍修,點燃神海的一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