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再殺了柳三月,也不會再放任公子無悲去探究某個本就是錯誤的,只會將人向著不見底的河流之中推湧而去的故事。
也許當時的一切不知對錯。
但往後的故事,已經證明了,這樣一個劍修,或許確實錯得很是徹底。
世人也許不會承認一生裡犯下的諸般錯誤。
只是世人不得不承認,這便是他的一生。
陳懷風將手裡的劍插在了青山泥土裡,而後拄著劍站了起來,默默地回頭看了一眼南方。
一切已經消亡的南方。
張小魚在劍上留下的道海六疊的劍意,確實讓這樣一個三十三歲的劍修心灰意冷了。
或許枸杞劍,確實做不好一個師兄。
陳懷風默默地想著。
不如回去青天道吧。
只是這樣一個劍修才始轉回身來,便很是錯愕地看見了某兩個正在向著這裡而來的身影。
一個是道人,叫做江山雪,一個曾經依稀有過印象劍宗師兄——山照水這樣生得好看的人,任何人只要見過一眼,大概都很難忘記。
陳懷風大概很難理解為什麼這樣的兩個人,會走到一起去。
這大概就像是南拓的某個世人與北方安寧城的某個世人,兩個從未穿行過大澤的人,卻因為一個夢,有了一個孩子一般。
事實上,這大概並沒有那麼離奇。
江山雪當初追尋程露的蹤跡而去,那樣一個流雲劍修最後是逃至了關外,從軌跡而言,確實可能途徑過槐都附近。
而山照水當然一直在槐都。
與神河的那場夜談,世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哪怕是某個傘下少年,也只知道人間劍宗的那些劍修,離開了斜月臺,似乎是去了大漠之中。
只是當然不是所有劍修都喜歡去大漠之中的。
青山照水之劍,倘若沒有青山,又如何照水呢?
江山雪是在槐都之外的某處青山下遇見的這個劍宗弟子。
彼時的山照水正在那裡很是惆悵地嘆著氣——江山雪雖然並不知道這樣一個劍修在嘆什麼氣,但是至少一個六疊劍修的劍意,他還是認得出來的。
一個劍鐔之上磨去了劍名的六疊劍修,究竟來自何處,當然不用任何的贅述了。
這個道人當時很是古怪地問著山照水。
“師兄嘆什麼氣?”
這個鬢角有著白髮的五十歲的劍修,很是惆悵地看了一眼江山雪,而後輕聲說道:“人間沒有人間劍宗了,你說我嘆什麼氣呢?”
江山雪彼時怔怔地站在那裡。
他當然不知道在槐都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這樣一個劍修,很是遺憾很是惆悵地說著這樣的話。
只是山照水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青山下拄著劍站了起來,很是認真地看著江山雪。
“所以你如果想做什麼,一定要記得一件事。”
“什麼事?”
“趁著自己年輕,趁著自己熱血未涼,趁著自己心思不老。不要像某些老劍修一樣,活了數個世人的百年,反倒不記得自己也是世人了。”
江山雪覺得這些話語裡,有著莫深的隱意。
只是那個師兄什麼也沒有說。
二人最後結伴來了東海。
江山雪很是認真地看著那個站在無數殘留劍意之中的陳懷風,很是唏噓地說道:“不如再試一次,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