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山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命運這樣的東西,大概確實是猜不透的。但他為什麼還是讓青椒來了驚濤劍宗?”
何榭緩緩說道:“他大概都不知道他有個女兒。”
陳青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看來他妻子死的時候,他並不在東海,而是在青天道中。”
何榭輕聲說道:“是的。”
陳青山靜靜地看著人間,說道:“所以後來驚濤劍宗便將青椒收入了劍宗之中。”
“是的。”
“你為什麼這麼清楚?”
何榭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因為我二十多年前入大道,見人間崖主境。”
陳青山神色古怪起來,扭頭看著那個站在那裡的劍修。
倘若當初陳青山能夠在東海,聽見這個叫做何榭的劍修與那個叫做朱魚的劍修很是嘆惋地說著青椒回不回來過年的事,大概他會更明白許多東西的情緒一些。
“我可以把故事說破嗎?”
陳青山誠懇地說道。
何榭拔劍說道:“那我只能魚死網破。”
山巔再次沉寂下來。
南衣河上某個小鼠妖曾經質問過一個少年——如果覺得愧疚,那為什麼不去死?
答案當然很簡單。
貪生。
沒有誰心裡沒有一些愧疚。
但有幾個人因為愧疚而去死呢?
何榭執劍指向陳青山。
“青團死了,你山河觀勢大,我驚濤劍宗可以不與你糾纏。但如果青椒死了,我哪怕是死,也不會讓你陳青山好過。”
陳青山靜靜地看著那柄無比平穩地點在自己眼前的長劍,輕聲嘆息一聲,說道:“原來那個東海女子,最大的背景,反倒是你驚濤劍宗。”
缺一門卜運算元是天下三觀之一的觀主,謝春雪是人間劍宗的弟子。
只是這樣兩個人,無論是誰,大概對於那樣一個已經隔了很多代的女子,都不會有著什麼照應的心思。
但何榭不一樣。
畢竟,就像他不肯直言的一些東西一樣——當年破境的人是他。
無怪乎白髮如此之白,也如此之寂寥。
“但人總是要死的。有時候是命運捉弄,有時候是自己找死......”陳青山很是平靜地說著。這個道人或許還想說什麼,只是瞥了一眼何榭,最終還是給了他一些面子,沒有繼續說下去。
何榭當然也清楚青椒為什麼會出現在山河觀。
驚濤劍宗裡的二人沉默了下來。
一直過了很久,陳青山才重新站了起來,看著那樣一條向下而去的劍宗山道,或許是擔心這個山河觀弟子,張小魚的師兄,對自家宗主做出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那些驚濤劍宗的弟子們倒是有不少神色憤慨的帶著劍匯聚在那之下,看起來聲勢頗足。
作為東海劍宗之中有名有姓的劍派,驚濤劍宗大概確實並不能說是人間小修行之地,至少成道小道境的修行者不在少數。
滿山劍鳴。
陳青山低頭向下看了許久,而後回頭看著何榭,輕聲笑著說道:“陳青山是陳青山,張小魚是張小魚,你們不要把我當成是他。”
這個山河觀道人很是真摯地說道:“至少我對於你們這樣的人,並沒有什麼興趣。”
何榭同樣看向了那些劍宗弟子,沉默少許,說道:“你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了然一切的事物。在人間看來,陳青山也好,張小魚也好,不過都是山河觀的一丘之貉而已。”
陳青山沉默少許,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本用來墊屁股的書卷。
事實上,這樣一本道卷的全名很是囉嗦,叫做——《莊生·雜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