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畢竟鎮子裡不乏說他面做得好的人,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他聰明。
他想了想,又看向卿相,認真的說道:“但你為什麼也懂得這麼多?”
卿相吃完了面,放下碗筷,拿起酒壺來了一大口。
“因為我就是道人。”
卿相是大妖,是書生,是院長,但在槐安這片土地上,他有一個不可忽視的身份。
那就是虔誠的唯物的辯證的道門大修。
修行與修道,自然不是同一種東西。
王小二繼續問道:“那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卿相握著酒壺愣了一愣,而後看向王小二,說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王小二惆悵地說道:“誰家好人會講道理講得這麼頭頭是道呢?”
好人是不講道理但是講道理的。
壞人是講道理但是不講道理的。
前者不講道理,因為知行合一。
後者講道理,因為知道自己表裡不一。
王小二大概確實不蠢。
所以卿相嘆息了一聲,說道:“我說出來,你不要罵我。”
王小二誠懇地說道:“你說來看看,如果不是很壞的,我不會罵你的。”
“我是卿相。”
“我操你媽啊!”
.......
卿相很是惆悵地抱著酒壺離開了那家麵館。
王小二在得知自己就是導致南方陷入水火之中的卿相之後,直接撿起了一旁的那隻麵碗就要扣在卿相頭上。
這個人間大妖,千年書生,虔誠的道人,不得不狼狽的逃離了那裡,在四處響著打鐵鑄劍聲的鎮子裡晃悠了一陣,卿相終於離開了鎮子,在崖下那條溪邊坐了下來——好像人人都會在這樣一條毫無神異的溪畔坐上一陣,然後自言自語的說上許多東西。
畢竟這條清溪,是當年聖人李二身死之地。
卿相坐在溪畔喝著酒,很是靜默地想著。
李二當年從來不和人間講道理。
他往那裡一坐,世人便知道自己肯定錯了。
這才往後千年,乃至於千萬年,都是不可復刻的人間畫面。
不是因為世人都不講道理了,而是因為世人都開始講道理了,人間的道理太多了,世人沉寂不下來。
從前慢,從前淳樸,從前寧靜。
從某種意義而言,未嘗不是一種對於懵懂無知的贊禮。
不講道理有不講道理的好處,講道理有講道理的好處。
哪怕一切說到頭都是矛盾的,勢同水火的。
但又何嘗不是人間萬流的意義?
石頭當然是石頭,草木也只會是草木。
倘若空口白話,便可以讓草木變成石頭,這才是最令道人道心破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