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小二這樣在雨裡走著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的浮現出許多少年時候的那種遐想。
今日我顧小二,便取了這人間第一劍的名頭!
顧小二頂著那隻碗,握著筷子當成劍,張望了一下四周,不動聲色地想著。
想象總是讓人暢快的。
只是現實自然也是要面對的。
雨水越來越大,顧小二不得不加快了腳步,一手扶著頭頂的碗,一面匆匆地向著祝從文那邊而去。
等到顧小二跑到那條巷子裡的時候,雨水已經大得如同瓢潑一樣了——就像那些巷牆之上,站了許多吃了面無所事事的少年,捧著大海碗往下面倒著水一樣。
先前遐想著自己成為了人間第一劍的顧小二,很想抬起頭罵一罵那些並不存在的少年。
你們把人間弄得這麼狼藉倉皇,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怎麼過日子?
顧小二貼著巷牆走著,一身已經溼透了,那隻海碗終究不是劍客的斗笠,大概劍客的斗笠也攔不住這樣大的雨,只有劍修才行。
匆匆拐進了巷子深處的時候,顧小二還沒來得及與那個書生說著今日新聽見的一些動向,便很是沉默地站在了那裡。
有大理寺吏人正神色嚴肅地站在書生的院門口。
而書生正在戴著枷鎖。
顧小二在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倒是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其實自己這樣匆匆忙忙地遠去天獄那邊聽著那些風聲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很多故事的走向,本身便可以在書生身上看出來。
或者更確切一些,是從大理寺那邊看出來。
所以自己給自己弄得這麼行色匆匆,依舊沒有看明白槐都究竟會向哪個方向而去,卻在看見書生被大理寺的人帶走的這一剎那,瞬間清楚無比。
書生看著腰間別著筷子,頂著一隻大海碗匆匆走過來,卻怔怔地停在了那裡的顧小二的時候,其實很想笑。
畢竟這樣一個畫面,誰看誰都忍不住。
只可惜書生現而今確實笑不出來。
因為今日的故事確實與過去的幾日不同。
天獄那邊將一些證據送到了大理寺手中——關於巳午妖府與某個不知所蹤的天獄吏,是如何將那位尚書大人殺死在巷子裡的故事。
在這樣一個故事發生之前,曾經去過巳午妖府的書生,自然便要被帶去審問一番。
顧小二很是沉默地站在那裡。
書生被大理寺的人帶著的時候,只是看著站在巷邊的他笑了笑,而後微微抬頭指了指自己的懷裡。
書生的懷裡當然沒有什麼可以逆轉局勢的錦囊。
那裡隱隱有些凸起,看起來像是一塊沒吃完的柿餅的模樣。
所以大概書生只是要這個麵館老大哥不用擔心。
柿柿如意。
事事如意。
顧小二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那個被大理寺的人帶走的書生,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很是惆悵地從頭上拿下了那隻碗,淋著雨向著麵館那邊而去。
......
顧小二回到麵館的時候,已經一身溼透了,滴滴答答的,就像是一隻落水狗一樣。
店裡別的小二還嚇了一跳,仔細看了好幾遍,才認出這是顧小二來。
“你這是掉水坑裡了嗎?”
顧小二一面向著後廚而去,一面嘟囔著說道:“要是掉水坑裡,可能還好受一些。”
那人有些聽不明白顧小二什麼意思,看著他的背影問道:“從文那小子怎麼樣了?”
顧小二像是開玩笑一樣的頭也不回地說道:“他從武去了。”
有時候一些玩笑話,未必不能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