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漸漸散去,傘下的少年像是退潮之後終於在海岸邊現出的孤嶼一般,站在了那些懸街的最邊緣。
又好像是被海水沖垮了底部的基石一般,漸漸的消失在了那裡。
這個少年在那些人流的湧動裡,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些被封鎖的十里範圍之中。
便在某處雨水依舊遲遲未息的巷子裡,來自簷上的雨水正在噠噠的滴在少年的傘上,在這樣沉寂的巷子,大概是有些突兀的聲音。
槐都已經沒有再變了。
然而對於這樣一個少年而言,這恰巧是變化過的。
南島站在巷子裡,安靜的看了很久,才終於找到了一些那日曾經走過的巷子,只是現而今那些原本在將夜時分應該是緊密相連的巷子,此時卻像是被人斬斷了魚塊一樣,七零八落的散在四處,有些在天上,有些在地上,還有一些,卻是通向了槐都之下。
許多遵循著應有規律執行至某一刻才會耦合的機括,此時大約正停滯在了這片人間陰雨裡。
那些天獄吏依舊在四處搜尋著,好像極為認真,又如同只是一場奉獻給世人觀賞的提線木偶戲。
在一處處搭好的樓閣街巷裡,來來回回的穿行著。
南島沉默了少許,而後撐著傘小心的穿行在那些巷子裡,像個昨日那條巷子的方向而去。
只是這樣一個少年甚至還沒有真正進入那樣一處巷子的邊緣,便不得不停了下來。
南島撐著傘沉默的站在那一處雨中陰沉的巷子邊緣,抬頭看向了那樣一處懸街。
那裡有著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黑袍男人正撐著傘站在雨裡。
男人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只是在抬頭看著某處更高層的巷子。
槐都天獄獄主,柳青河。
南島自然不認識柳青河,只是槐都人盡皆知的柳白猿,總歸併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那樣一個黑袍男人安靜的撐著傘站在那裡的時候,確實像極了世人所描述的那樣。
大猿窺白花。
南島神色很是凝重,呼吸也不自覺的沉悶了起來。
倘若那樣一個男人頭上緩緩拉出一條極長的紅色血條來,或許壓迫感會更強。
南島默默的向著巷子裡退去了幾步。
天獄有很多排程使或者院長。
然而這樣一個地方,只有一個獄主。
一如當年鎮鬼司的司主一般。
這個原本平靜而堅定的穿過了長街,想要回到那條巷子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少年,在這一刻卻是隱隱生出許多的動搖來。
那樣一個黑袍人站在那處俯瞰人間的懸街之上,少年自然沒有任何偷偷穿過去,回到那條巷子的可能。
南島遲疑的站在巷子裡。
然而就在下一刻,少年尚且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個懸街之上執傘而立的黑袍高大男人,卻是緩緩轉過了頭來,目光便停留在了這樣一條巷子處。
南島在那樣一道目光轉過來的時候,一種極為強烈的危險感驀然在心底生起。
身後的鸚鵡洲與桃花劍都是有些不安的躁動著,少年匆忙抬手按住了那兩柄劍,這才止住了劍鳴的趨勢。
只是還未等到少年完全藏入那條巷子中,身後卻是驀然傳來了一個很是平靜,卻足以讓少年毛骨悚然的聲音。
“南島?”
南島驟然握緊了身後的鸚鵡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