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鎮姑娘見到第一個親自磨劍的劍修,而不是劍客。
少年沉默了少許,而後平靜的說道:“不是,人間大多數劍修,都是不磨劍的。”
“那你呢?”
“我入門的第一課,就是磨劍。”
少年說著,卻是怔怔的停了少許,看了手中的那柄劍很久,而後才在那個小鎮姑娘不解的目光裡繼續低頭磨著。
“那時我只磨了一下。”
少年的聲音慢慢的低沉了下來。
“那時我才十五歲沒有多久。”
少年的聲音漸漸有了許多很是複雜的,感慨的意味。
“先生讓我先磨劍,我的天賦很好,於是我覺得我只需要磨一下就夠了。”
許春花安靜的聽著,少年其實說得有些沒頭沒尾,就像不是在與旁人說,只是自己自言自語而已。
“但直到後來,我才意識到當初那樣一個春日,湖畔磨劍的意思。”
少年舉起了手裡的劍,看著上面的石泥鐵屑。
許春花從一旁打了一盆水過來,放在了磨石旁。
“那是什麼?”
少年伸手從盆中舀著水,洗著劍上的泥屑。
“那並不是要看我的天賦,而是要留著足夠的時間,去給我好好的思考,並且做出一些選擇。”
少年繼續在傘下磨著劍。
“人大概總要在很久以後,才會突然意識到,在某個春天裡,自己輕描淡寫的做出的某個決定,在此後的一生裡,意味著什麼。”
少年很是安靜的說著自己的故事。
而身旁的小鎮姑娘卻是沉默了下來,什麼也沒有再說。
許春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大概也是想起了某個或許有著細雨的春日清晨,那個開著天衍車的年輕人,載著自己穿過了青山雨露,離開了那個小鎮。
院子裡有些沉寂。
許春花大概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於是說起了今天的那些古怪的事。
“今天有些奇怪,我有個盤子放在了臺子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便滑到了邊上,快要掉下去了。”
少年安靜的磨著劍,淡淡的說道:“因為槐都歪了。”
許春花突然怔了下來,這個小鎮姑娘站了起來,站在了小小的院子裡,認真的看著那些夜色裡的懸在高空之中的高樓與長街。
只是看了很久,這樣一個女子依舊沒有看出哪裡有什麼歪斜的意味。
少年在身後很是平靜的說道:“這樣的幅度並不大,世人很難看得出來的。”
許春花回頭看著身後的少年。
“你能夠看得出來?”
少年輕聲說道:“我也看不出來,但我可以感受得到。”
“怎麼感受到?”
少年停了少許,看著手中的那柄傘,很是認真的模樣,大概是在想著要怎麼去解釋一些東西。
一直過了許久,少年才緩緩說道:“你覺得我這柄傘怎樣?”
許春花正想說看著還行的時候,突然便想了起來,在陳鶴的書裡,好像寫過這樣一柄傘,只有這個少年才能拿得起來。
“它很重?”
大概是不用費口舌去解釋了,少年鬆了一口氣,說道:“是的。”
“當你握著一些很輕的東西的時候,有時候起起伏伏的,自然是沒有什麼感受的,但是當你手裡握著某些極為沉重的東西的時候,你身體稍微有些失衡,都會帶起很是強烈的反應,而身為一個劍隨眼動劍隨心動的劍修,自然更為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