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沉鬱的,掙扎的,總是用著許多笑容來掩飾自己的痛苦的年輕人。
但所有的一切。
都不是他置人間於水火之中的緣由。
陸小二從院子裡提了桶,去了巷子裡的那口水井中打水去了。
南島長久地站在院子邊緣,看著夜色裡一切喧囂都沉寂下去的小鎮。
喧囂是令人厭惡的。
而沉寂是讓人齒冷的。
那代表著不知道有多少世人,便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了那些血色裡。
南島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那柄傘。
也許又想起了很久之前,南衣城外的那場風雪。
十里人間,再無活口。
那同樣是一個沉重的故事。
只是在南島的心中,那不如南衣城頭的血色,甚至遠不如這場小鎮外的微小的戰事。
在那些風雪劍光裡,所有的東西都逝去的極為迅速。
都來不及給這個棄了傘的少年看一眼那種迅速的被劍意切碎的模樣,一切便都泯滅在了其中。
但這些是不同的。
頭顱是被劍斬斷的,裡面的血管蠕動著,將那些血液噴在了臉上。
最開始是溫熱的,帶著一種令人自覺灼傷的溫度,而後慢慢變冷,像是一個跗骨之蛆,爬滿了身體,是黏稠的心悸的。
南島沉默地看著一身的血色,哪怕有著一柄黑傘遮在頭頂,依舊有著太多的那樣的東西附著在了身上。
陸小二提了一桶春日的井水走了進來。
“要燒一下嗎師叔?”
南島搖了搖頭,而後接了過來,手中的傘舉高了一些,將那樣一桶水從頭頂衝了下去。
於是院子裡開始像是下了一場血雨一般。
但血水在夜色裡是黑色的。
像是某種不停地侵蝕著人間的不明液體一般,洶湧地擴散著。
井水的溫度自然是比血液的溫度更低。
然而南島在那種人間之水的沖刷裡,卻有著如沐春風的感覺。
少年解了衣裳,小少年繼續去打著水。
直到一切沖洗得乾乾淨淨。
南島一身溼漉漉地走了過去,在院階上坐了了下來。
陸小二這才看見了那柄傘上的許多血色,於是又回到了巷子裡,提著水沖刷著那柄傘。
小少年覺得自己像是在洗著一個黑色的沉默的蘑菇。
就像整個鎮子一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