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蘆覺得自己又做了一個夢。
夢裡張小魚在河邊一直坐完了整個冬天,而後在一個春風開始慢慢吹起的傍晚裡,離開了南衣城。
自己當時想要去追,結果在地上絆了一跤,連下巴都磕傷了,抬起頭的時候,張小魚也沒有回頭。
只是決絕地義無反顧地,在萬物招搖的春風裡,越走越遠。
好在這個夢沒有繼續做下去,胡蘆被驚出了一身冷汗,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窗外風雪呼嘯。
胡蘆心有餘悸地穿著裡衣走到了窗邊,怔怔地看了許久,而後便看見張小魚和江河海那幾個師兄,勾肩搭背地從三池附近的劍宗後門走了進來,也許是察覺到了胡蘆那種有些驚悸的目光,張小魚抬起頭來,看著那棟池邊小樓裡的少年,笑著揮了揮手。
揮手有時候不一定是告別。
也有可能是為了展示手裡的東西。
張小魚的手裡拿著一塊油紙包著,啃了一半的糖油粑粑。
胡蘆於是也舒心地笑著,走回了床邊,穿好了衣裳,揹著劍走了下去。
張小魚便在樓下,蹲在積著厚雪的三池邊,看著池水裡的游魚。
人間劍宗並沒有刻意養魚,只是諸池由許多溪流相連,又與南衣城相通,有時候便會有些魚跑進來。
就像張小魚跑進來一樣。
“師兄你還在啊。”
胡蘆揹著劍走了過來,在張小魚身旁蹲下。
張小魚挑了挑眉,神色古怪地說道:“什麼叫我還在啊,我不在這裡,那我在哪裡?”
胡蘆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夢見師兄沿著南衣河走了。”
張小魚啃完了糖油粑粑,隨手將手裡的油紙放在了一旁的石頭下壓著,而後搓了搓手,站了起來,說道:“你怎麼一天天盡做些這樣的夢?”
胡蘆嘆息了一聲,說道:“我怎麼知道呢?大概是之前受過一些驚嚇,所以這段日子一直心神不寧吧。”
張小魚想了想,說道:“那正好,懷風師兄今日應該快回來了,到時候讓他給你泡杯安神茶喝吧。”
“也行。”胡蘆點了點頭,繼而又愣了一愣,看著張小魚說道,“師兄剛才說什麼?”
張小魚笑眯眯地說道:“懷風師兄要回來了。昨日我們便收到了師兄的劍書,說是大概今日便會到劍宗,說不定現在都快到了。”
胡蘆趕忙站了起來,拉著張小魚就往二池那邊而去。
二池是離劍宗大門最近的地方,二人又穿過了那些池雪小道,出現在了人間劍宗大門口。
可惜也許依舊時候尚早,胡蘆推開了大門,在那裡張望著的時候,門外除了呼嘯的風雪,什麼也沒有。
胡蘆有些失望地縮回頭來,看著在門後笑眯眯的張小魚,說道:“師兄沒有騙我吧。”
張小魚說道:“我騙你做什麼,只是一日的時間,是很長的,懷風師兄也只是說了今日會回來,有可能是清晨,有可能是傍晚,甚至如果再晚一些,都快深夜了,他才風塵僕僕地踩著雪來敲門。”
胡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張小魚回來的時候,自己就是趴在門房裡睡覺。
不知情的時候,自然不會有那麼煎熬。
胡蘆走到了劍宗門口,在雪階前坐了下來,就像以前那樣。
張小魚則是把門房裡的爐子抱了出來,放到了簷下。
“梅師兄說你上次才淋雪著涼過,還是坐進來一些吧。”
胡蘆點了點頭,挪著屁股往後蹭著,大雪時候,火爐燒得旺盛,那種暖意是極為鮮明的。
二人才始坐下沒多久,姜葉便穿著圍裙,提著鍋鏟跑來了劍宗門口探頭探腦。
“你們在這裡坐著幹什麼,開著門,我還以為是懷風師兄偷偷回來了。”
姜葉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張小魚笑了笑,說道:“胡蘆他要在這裡等,我便在這裡陪下他。”
姜葉點了點頭,又囑咐了胡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