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覺得,像我這樣的人間大修,應當是極為自由的,其實相反,這片人間哺乳了我們,我們便不能只顧著自己去走。走得很高很高啊,其實是一件很不自由的事情。”
叢刃說著,輕聲笑了起來。
“我以前也不能理解為什麼青衣師祖上了崖,寧願看著東海,也不願看一眼人間。那時還總以為是人間大修往往無情。”
“但後來才知道,到了那種境界,有情無情,其實都不重要了。當你手中劍出鞘便有可能將人間帶往不可預知的深淵的時候,時間一久,你甚至都會忘了怎樣出劍。”
陳懷風沉默了很久,開口輕聲說道:“但是青衣師祖最後還是出了一劍。”
只不過不是對著人間,而是對著天上。
二人一齊抬頭看天。
從刃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的那柄劍,說道:“我最後自然也會出劍。”
“有人想要讓我們這樣的人出劍——大澤裡的故事沒有那麼簡單。”
叢刃輕聲說著,拍了拍陳懷風的肩膀。
“看仔細一點,也許可以幫幫你老無所依的師父。”
“......”
如果不是眼前這人是自己的師父,陳懷風早就握著劍砸過去了。
叢刃最後看了一眼同歸碑,轉身向著墓山下走去。
“南衣城大陣是什麼?”
陳懷風最後想起來了這個問題,看著叢刃的背影問道。
叢刃沒有回答,只是在大片的墓碑旁站了很久,而後說道:“你還記得青牛五千言第三十一章嗎?”
陳懷風沉默了很久,向著叢刃行了一禮,輕聲說道:“我知道了,師父。”
這句話自然不是答案。
青牛五千言第三十一章是——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以得志於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所以叢刃並沒有告訴陳懷風那是什麼東西。
但這正是他的用意所在。
天下萬般兵刃。
自然不是過往傷人最深。
而是樂傷人者傷人最深。
是以非不得已而用之。
因為不知道那是什麼,世人在使用的時候就會戰戰兢兢,剋制自我。
而不至於使其淪為屠殺之器。
所以陳懷風也好,世人也好,最好永遠都不要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才能剋制一切非有的慾望。
......
小少年胡蘆一路向南追去,並沒有追上叢刃,反倒是在河邊看見了在那裡坐著發呆的南島。
“你看見我師父了嗎?”
小胡蘆氣喘吁吁的看著南島問道。
南島回過頭來,才發胡蘆懷裡抱著的已經變成了他自己的劍。
南島本想說沒看見,突然想起了當初這小子刁難自己的事,晃悠著手裡的酒壺,笑嘻嘻的說道:“你會喝酒嗎?”
小少年胡蘆愣了一愣,下意識的說道:“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