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端木緋沒有指名道姓,但是陶子懷和周圍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她的這句話是說給陶子懷聽的。
陶子懷的嘴唇幾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面沉如水。
“四妹妹,你的棋藝又精進了。”端木珩讚了一句,跟著一本正經地對陶子懷說道,“陶二公子,我說過的,舍妹才學遠勝於我。”
端木珩只是一貫的實事求是,然而這話聽在陶子懷的耳中就像更是在嘲諷他。
陶子懷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渾身繃得更緊了。
就站在陶子懷身旁的陶三姑娘微微一笑,得體地應對道:“端木姑娘真是名不虛傳。”
相比於兄長,這位陶三姑娘顯得氣質溫婉沉靜。
端木緋賣乖地對著端木珩直笑,那天真無邪的神情似乎在說,大哥你看,她沒偷懶、沒荒廢學業吧!
端木珩看著小姑娘那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眸子裡染上了一絲笑意。
他正要說什麼,端木緋眼角的餘光忽然瞟到丫鬟抱琴從隔壁的稍間裡走了出來,心裡頓覺不妙,搶在端木珩之前開口道:“大哥,我們的栗子快烤好了,我先走了……”
話音還未落下,她已經一把拉起涵星,一溜煙地跑了。
栗子?!不僅是端木珩,連他身旁的幾個同窗也沒反應過來,這怎麼就跟烤栗子扯上關係了?
眾人或是神情怔怔地望著端木緋和涵星離開的背影,或是疑惑地面面相覷,等抱琴走到了端木珩跟前時,端木緋早就跑得沒影了。
抱琴沒找到人,只好又返回稍間稟了:“主子,端木四姑娘已經走了。”
稍間裡一片敞亮,角落裡放著一個銀霜炭盆,空氣暖烘烘的,宛如春日一般。
裡頭靠窗的一邊,並排坐著三個婦人,或是飲茶,或是捻著佛珠,或是閉目養神,三人皆是氣度不俗。
聽抱琴這一說,著一襲藍灰色仙鶴紋刻絲褙子的李妱難掩驚訝地捏了捏手裡的佛珠,揚了揚眉。
“我就說嘛,”戚氏睜開溫潤的眼眸,勾唇笑了,“端木家的這個小姑娘啊,天姿聰穎,乃是驚才絕豔之人……怕是不亞於宣國公府的楚大姑娘,她什麼都好,也就是性子有些懶散,我估摸著她是怕你瞧中了她,非要讓她來女學上課,乾脆就先溜了。”
戚氏幾乎把端木緋的心思摸了個十之八九,聽得李妱忍俊不禁地也跟著笑了。
之前戚氏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當時李妱還有幾分不相信,她看過端木緋前年在獵宮擺的殘局,也覺得這個小姑娘在棋道上有幾分才華與靈氣,卻不曾想到她的棋道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稱之為“奇才”也不為過。
更令她驚訝的是這個小姑娘年紀小小的,對於那些世俗虛名卻全不在意。
一旁正在飲茶的鐘鈺不知何時從茶水裡抬起頭來,手裡的粉彩茶盅停頓在了半空中。
鍾鈺眸光微閃,想到了端木緋信手改編的那一曲《蘭風吟》,想到了那日露華閣中發生的一幕幕,又想到了她的徒弟付盈萱……
鍾鈺把茶盅放在一旁的方几上,茶盞和茶托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引得另外兩人朝她看去。
鍾鈺抬眼看著二人,正色道:“依我所見,端木四姑娘確實天資卓絕,才學過人,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性子上委實有些偏短……目下無塵,苛以待人。”
在鍾鈺看來,端木緋沒過來拜會她們三人,也等於又一次驗證了自己對她的看法。這個小姑娘自恃才學過人,便失了謙卑之心,完全不把長輩放在眼裡。
有才無品之人走不遠。
戚氏知道鍾鈺對端木緋的心結,倒也沒打算硬說服對方,只是溫聲道:“阿鈺,這個小姑娘有意思得很,日久見人心,你與她多處處就知道了。”
“是啊,日久見人心。”鍾鈺意味深長地附和了一句,說著,她站起身來,“我去出題了。”
鍾鈺款款地離開了稍間,戚氏看著她的背影笑而不語。
水閣裡一片嘈雜喧闐,那些公子姑娘還圍在最後兩局棋旁,三三兩兩地討論著。
鍾鈺的出現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也讓原本嘈雜的廳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鍾鈺在一方紅漆雕花大案前停下了腳步,抬手做了一個手勢,丫鬟就把一張絹紙放在了案上。
鍾鈺朗聲道:“這張殘譜是我去歲偶然所得,誰能補全這段曲子,就來稍間見我。時限為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