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武士焦急的踏步聲重重的傳來,松平家康對這個腳步聲非常熟悉,很快就想到個頭很矮又爭強好勝的本多忠勝,還有勇敢的本多広孝、本多重次、酒井忠次、大久保忠俊等人,他臉上的表情就變的非常精彩。
松平家臣團算不上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武士團,除了比較忠誠和勇敢之外沒有太多特點,不如甲斐武士勇猛也不如越後武士彪悍,在東海道可以排在最強但放在關東又不太顯眼,更何況三河武士的精華早已被足利義時抽走,松平家臣團得不到補充實力一直提升不上去,松平家好不容易積攢這點家底被松平家康當寶貝一樣看待,可事到如今他卻要面臨一個難堪的抉擇。
他可以猜測到足利義時對自己的憎恨有多深,三河吉良家那點家底被一把火燒掉,一位叔祖一位叔叔一個兄長外加一大票譜代家老全部死光,再算上滿城殉死的武士小姓侍女多達數百人之多,這死仇可結的不一般的深,若是被足利義時捉到真不知道會有多麼殘酷的手段對付他。
松平家康苦澀的說道:“雖然承認自己的軟弱還是很不甘心,可是如果這個時候不逃,或許以後就真的沒有機會逃走了吧!反之逃走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只要我家康活下來就總有一天重回三河國,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今曰足利亞相給予我家康的恥辱,在下一定銘記於心了!”
經過再三考慮反覆思量,松平家康作出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放棄三河國的領地帶著三千軍勢逃出岡崎城,遠走尾張國投靠織田信長甘附驥尾,這是他被逼上絕路作出的瘋狂決斷,這遠比縮在岡崎城名義上從屬織田家更徹底,也是唯一能夠逼迫小笠原長時退兵的方法。
只要他肯自降身份主動投靠織田信長,把明哲保身的織田家扯進三河紛爭的漩渦裡,小笠原長時以討伐松平家康的名義進攻三河就失去道義支援,從信濃國最難走的山道掌控三河國還要面對武田家、織田家的兩邊夾擊,還要時刻提防松平家康偷偷返回三河國攪風攪雨。
“這個狡猾的松平家康竟然跑的這麼快,這下本將該怎麼行動了呢?”小笠原長時只是一鎮大將而非擁有軍事決斷權的總大將,打松平家康的時候趁機搶地盤權當是打秋風,無論哪一方武士都沒理由指責他的不是。
藤澤賴親想了會兒,說道:“不如我等就裝作不知道強行打下岡崎城再說怎麼樣?”
等等力定厚咧著嘴說:“恐怕不行的吧!我等軍勢還在設樂郡的山溝裡跋涉,那松平家康跑掉的訊息傳過來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待我等再殺到岡崎城起碼還要兩三天的功夫,到那會兒整個三河國……東海道都應該知道這個訊息了吧!”
小笠原長時盯著簡易地圖皺眉不語,他的籌劃再好也趕不上時局變化的不可抗力,松平家康逃亡尾張讓他們這一股軍勢變的很尷尬,到底是繼續追下去還是掉頭回師不管不顧,就成為擺在小笠原長時面前的難題。
看地圖就知道信濃國與尾張國並不接壤,從南信濃到東三河的山道非常難走,再從東三河經過西三河進入尾張國這路可就饒一大圈不止,中間相隔一段漫長的補給線路沒有支援沒有保護去打尾張國簡直是作死,而且織田信長還是足利義時的姻親盟友關係,給小笠原長時十個膽子也不敢去打尾張國,打出外交糾紛那可是他要來背黑鍋。
松平家康逃出三河國讓南信濃軍團失去進攻三河國的藉口,正當小笠原長時遲疑不定的時候,收到一條讓人哭笑不得的訊息,荒川義広與西尾義次趁著松平家康逃跑的功夫搶下岡崎城及松平家的所有領地,而後就不停的傳信給小笠原長時告訴他松平家康已經望風而逃高,他現在可以原路返回信濃國不必擔心三河國的安危,言辭裡似乎生怕足利義時派他來搶奪地盤似的。
小笠原長時被這一齣戲給搞的非常難堪,巴巴的大老遠跑到三河國來幫忙就想撈點好處,現在好處沒撈到就把他們這五千辛苦將士給攆走,甚至連一口水一頓飯的招待費都不願意出,差點把南信濃軍團集體給氣岔氣。
“這兩個混蛋的所作所為,我長時一定要如是稟報公方殿下!”小笠原長時氣的一整天不說話,當天傍晚就下令全軍停止前進,事到如今南信濃軍團還真不好繼續留下來,更不能去搶東三河有主之地的城砦,這些城砦的城主家裡至親說不定就在關東公方配下擔任大將,去打這些城才是自找麻煩。
唯一能搶的地盤都被荒川義広、西尾義次給奪走,南信濃軍團留下來的意義已經不大了,死皮賴臉硬要留下來不走就有違足利義時佈置討伐令的最初目的,到時候荒川義広與西尾義次一紙訴狀告過去要讓家督難堪,更會引起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的強烈不滿,關東公方繼位令上特別註明沒有詔令不得踏足東海道。
這一條並不是單指東海道而是告誡足利義時,在他原本地盤的基礎上外加關東八國以及那些偏遠地方幕府都不管了,但是他絕對不能再踏出這些領地以西的任何一步,不屬於關東公方管轄的北陸越前國更不能踏入。
足利義時藉著為親族一門報仇的機會殺入三河國還說的過去,就算趁機打下一片地盤也可以轉手送給侄子吉良萬竹丸也沒太大問題,可三河國裡還有荒川義広與西尾義次的存在,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蛋打仗天賦絕對不行,但搶地盤的天賦卻是一等一的厲害。
荒川義広更是厚著臉皮對侄子西尾義次說他年紀小,這三河國的領地還是讓他先代管幾年以後再交給他,言語裡好像表示他要收養西尾義次似的,其實他還有兩個成年的兒子瞪大眼睛盯著西尾義次的領地兩眼發光呢。
西尾義次也不是省油的燈,跟著織田信長擔當十餘年的奉行官,奉行內政的手段高低暫且不知,起碼這處事手段和耍滑頭的本事頂個的好,能和荒川義広糾纏那麼久不落下風說明他是個出色的玩手段高手。
這麼兩個外戰外行內戰內行的混蛋還偏偏是原東條吉良家的嫡流,一個是萬竹丸叔祖輩另一個則是叔叔輩,兩人搶先奪取松平家遺留下的領地,讓小李原長時這個外臣還有什麼理由繼續待下去,沒有理由那就只有撤退,哪怕再不甘心也得走。
……
半個月的清州城大廣間裡,自從早晨正開評定會的時候看到松平家康出現,織田信長的**就再也沒有離開這個座位,被任何一個盟友突然白帆他的心情非常不愉快
臉黑的像鍋底似聆聽著松平家康聲情並茂抑揚頓挫的言詞,心裡暗罵道:“這個混蛋竹千代就會給本家找麻煩,硬要把本家牽扯到三河國那個爛攤子裡去,真是居心不良的混蛋!”
松平家康當然是居心不良的,織田信長也絕不是表面上說的那樣無辜而又無奈,他早就對東海道第一強兵的三河武士眼饞不已,自家尾張弱兵費個九牛二虎之力打個美濃還是千難萬難,他還經常幻想自己有一大群勇敢的三河武士,說不定就能把美濃國輕易拿下來。
織田信長一邊暗罵松平家康給他找事做,一邊暗想著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心想事成,又或者叫瞌睡遇枕頭比較合適,至於吃下去會不會消化不良又或者被足利義時逼迫著吐出來之類可能,在織田信長的邏輯思維裡就壓根沒考慮過,他織田三郎自認為不會比足利上総三郎差多少。
早在十幾年前他就說過,這天下只有他織田三郎和吉良三郎最特殊,爭霸天下乃至征服七海的志向就只有他們二人可以做到,到如今才十幾年時間這個預言就已經完成一半,吉良三郎如如破繭化蝶蛻變為足利上総三郎,坐擁關東北陸是為東國第一武士。
“而我織田三郎信長也一定可以做到的!我相信我可以觸碰到自己的命運,我已經清楚的感受到那來自這個時代激烈跳動的脈搏,我的時代即將來臨了!這個契機就是松平家康投奔本家,這將是改變東海道的重要變故,相信足利上総三郎也沒有意識到會這樣吧!不過這樣也好,本家可以理直氣壯的告訴他,天下就以三河為界兩分吧!”
織田信長的中二姓子忽然發作,大手一揮霸氣十足地說道:“竹千代留下來吧!本家就需要你這樣的有力武士助我織田家完成大業,這些曰子裡本家苦思冥想出一個名號,只要奪取稻葉山城就會付諸行動!至於鎮府公那裡就交給本家去對付……總之,竹千代跟著本家絕對不會有錯的!”
“多謝兄長庇護,兄長對我家康的恩情勇士不敢忘懷。”松平家康眼眸裡一道精光閃過,立刻換做興奮的表情恭敬俯身拜下,作出衣服心悅誠服且又欣喜無比盼望著這個答覆的姿態,興奮的織田家臣團絲毫沒有察覺這短短一剎那的變化。
“這天下將會在我織田家手裡改變!永祿者,保世持家,永全福祿者也!這永祿年間,就是我織田家迎來崛起的時代!”織田信長忽然站起來,攥緊拳頭目光湛然的盯著遠山之間落下的夕陽餘暉,整個人彷彿被陽光鑲上一層金邊,看的滿屋子武士都呆住。
織田信長意氣風發的走到廊下,指著那溫暖的夕陽說道:“諸君且看!那就是象徵舊時代落幕的餘暉,明天一早升起來的是象徵新時代的光輝!請諸君緊緊跟在本家的旗幟下,努力成為新時代的引領者吧!”
大廣間內一片譁然,前田利家、池田恆興激動的發出“喔嗚”的吶喊聲,沉穩一些的丹羽長秀、佐佐成政、佐久間信盛、柴田勝家等人也是一臉的興致盎然,整個大廣間裡似乎沒有一個武士站起來質疑家督的話。
木下秀吉興奮的滿臉通紅,跳起來攥緊拳頭大聲嚷嚷道:“新時代!那是屬於俺的新時代!我秀吉要跟隨主公變成天下側目的有力武士,那是俺們尾張武士的新時代!”
“新時代板載!喔喔……”
織田信長把摺扇插在脖頸後的衣領裡,雙手環抱著站在廊下回過頭來望著廳內,饒有興致的觀察興奮的家臣們像過大年的孩子們笑著鬧著,松平家康在這一刻忽然產生一種錯覺,織田信長整個人籠罩在籠罩在金色的光輝裡,金光閃閃像一尊神像散發著無窮的神力。
“這次的選擇似乎沒有選錯呢!且看兄長是如何成為新時代的引領者吧!”松平家康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隨即站起來跟著廳內唱著跳著的武士手舞足蹈著歡呼雀躍,在這一刻他彷彿回到十幾年前孩童時代,那樣開心愉快的笑著鬧著。
織田信長眺望著天邊的夕陽發呆,過一會兒忽然喃喃自語:“新時代,我織田三郎要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新時代……足利上総三郎,我會在不久的將來等著你的到來!你一定會來的吧……一定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