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氏連番得到出乎意料的厚待,使得家中一門譜代眾非常感激這位關東公方的信任,原本北條時政覺得自己會被減封轉封並隨意丟到一邊坐冷板凳,或許還會像北條氏康曾經做過的手段那般派出與力監視自己。.
如果更厲害的手段也可以入嗣過繼換一個家督繼承人,待相模北條氏嫡流紛紛“死去”時再拋棄苗字返回宗家,用這種手段來徹底廢掉相模北條氏是比較正常的手段,北條氏照曾用名大石氏照、北條氏邦曾用名藤田氏邦,後來也是在這兩個家族失去利用價值時拋棄其苗字迴歸北條家。
基於這種判斷,北條時政一度作好捏鼻子認慫的準備,只要能讓北條時政的夫人黃梅院肚子裡的孩子成為北條氏的家督繼承人,讓他做出任何讓步都是可以商量的,只是他沒想到足利義時竟會如此的和善的推心置腹,讓北條時政感動不已。
除去給個嚇人的通字驚的他半天不敢說話以外,給予這麼多特殊待遇都遠遠超過一個降服武家享受的待遇,或許這就是千金買馬骨告訴而後的效仿者,江戶公方絕非斤斤計較得失之輩,對待關東武家依然秉承著寬厚待人的態度,即使犯過大錯的相模被條氏也能安穩的活下去。
北條時政非常滿意自己的境遇,可是有些武士就見不得北條家笑逐顏開的模樣,本來是想看天了地火大碰撞的關東新參眾大跌眼鏡,北條時政似乎獲得更多的信任和倚重,這就給同樣降服的小山高朝、那須資胤、宇都宮広綱等新參眾極大的心理壓力。
他們之中還沒有任何武士領受過哪怕一件刀槍鎧甲等武具的獎賞,更不用說那讓人眼饞的混血戰馬是聞所未聞的寶貝,憑藉足利義時的大力抬舉,北條時政成為關東新參眾第一位譜代家老其地位還在佐竹義重之上。
在眾多受罰的關東武家裡獨樹一幟榮寵有加,在羨慕嫉妒恨的注視中關東新參眾內部悄然形成新的山頭,籠統的劃分為北條氏以及北條氏以外的各武家應該沒有問題,北條家再一次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只是還不清楚這到底是福是禍。
至於這御相伴眾到是照抄幕府的設定,這個名譽團體裡竟然蒐羅到前美濃守護土岐賴芸,此君在二十年前被寵臣齋藤道三下克上攆走,依靠織田信秀與朝倉孝景還能勉強復權過一陣子,後來朝倉家與齋藤家達成和睦,織田信秀又與齋藤道三結盟迫使土岐賴芸遠走近江投靠六角氏。
很不幸的是六角定賴在這個時候故去,六角義賢的能耐和手腕根本不能和他英明神武的父親相提並論,寄人籬下的土岐賴芸曰子過的越來越苦,最後不得不跑到關東寄居於土岐氏分家,上総國萬喜城城主土岐為賴處居住。
足利義時有意振興武家名門,以善於繪畫尤其精通畫鷹而被人稱之為“土岐之鷹”的廢柴家督就成為他看重的人物,土岐賴芸順利的成為御相伴眾多半也是沾到美濃源氏嫡流的光,他本人只是作為文化人的身份調劑自己的個人生活,其本身的治政能力反而不太重要。
相比之下另一個人物可就厲害的多,那就是前武田家的家督武田信虎,今川氏真敗走遠江國掛川城固守不出,標誌今川家的勢力全面退出駿河國徹底衰敗,自己那個逆子武田信玄又一次背信棄義對自己人下手,這次選擇的是武田信虎的外孫今川氏真。
這二十年來武田信虎的生活到還不錯,曾經因為女婿今川義元聯手逆子坑騙而離開駿河國,遠走京都在幕府將軍足利義晴處當過幾年御相伴眾,那把名刀宗三左文字就是那個時期從三好宗三手裡得到的。
後來發覺幕府將軍足利義晴混的也真不怎麼好,經常要練習短跑衝刺到近江坂本的渡假聖地修養身心,時曰一久武田信虎也感覺意興闌珊,就在足利義時上洛之前的幾個月,就和他的女婿今川義元合好又回到駿河國安度晚年。
沒想到這晚年的平靜生活才持續十餘年又一次被徹底打破,武田信虎也不是個脾氣溫和謙虛的武家,當年他之所以威震關東被足利義晴稱作“東國虎將”,就是因為他打仗勇猛每每身先士卒令人畏懼,作為家督脾氣非常暴躁動輒對不滿意的譜代家老厲聲呵斥,被流放的原因也是他處決幾個屢次對抗他的譜代家臣引發的反彈。
有脾氣的武田信虎對悖逆的老虎非常憤慨,別看他姓如烈火脾氣極大像個火藥桶,他本人的秉姓還是個嫉惡如仇循規蹈矩的傳統武士,因而他就對逆子武田信玄的一次又一次悖逆對親族下手感到憤怒。
武田信玄先流放武田信虎這個父親,又對武田信虎的親孫子太郎義信下毒手,現在換做自己女婿家還有寶貝外孫今川氏真下手,還把太郎義信的正室夫人且是武田信虎外孫女嶺松院強制送回駿河國,這一系列措施讓他對武田信玄徹底失望。
就在撤往掛川城的途中武田信虎就忍不住大發雷霆,就置身離開關東投奔足利義時尋求制裁武田信玄的方法,今川氏真一看這是個不的後路,就命令武士遣人護送無依無靠的今川嶺松院以及她和太郎義信生下的唯一的血脈円姬,一起來到關東投靠足利義時。
大概那意思是想讓足利義時看上年輕漂亮的小寡婦今川嶺松院,萬一能誕生一男半女再配合井伊直虎的榮寵,說不定今川家還能超越織田家向長尾家看齊,這種類似的手段足利義時到不太在乎,平定關東的過程裡各家武士以各種名義送來姬女希望關東公方能看上,可他又怎麼會學那些飢不擇食的男人見到女姓就想**,今川氏真的小算盤毫無意外的落空。
定居江戶城大興土木標誌著關東的一個新**就此建立,在三個月一次的關東大評定期間,足利義時高調宣佈全面復興關東武士的龐大計劃,計劃的核心就是重建坂東八平氏為主的御家人體系,這個龐大的架構又一次震驚關東武家。
不過當場就有關東武士提出不同意義,坂東八平氏威震關東乃至天下確實不假,可是這八平氏裡有幾家已經名存實亡,比如秩父黨的嫡流畠山氏被足利氏繼承宗祧,現在的宗家是河內國高屋城奮戰的畠山高政,這一黨分家支族到是為數眾多,奧州葛西氏、甲斐小山田氏都是代表家族。
三浦黨嫡流三浦道寸是被北條早雲殺死的,目前名義上出在絕嗣狀態,實際情況是上総裡見氏的譜代宿老正木時茂、正木時忠兄弟二人就是三浦道寸的嫡流遺脈,三浦黨還有一個有力一門眾,那就是三浦黨佐原氏嫡流出身的蘆名盛氏。
鎌倉黨嫡流目前是白井、惣社長尾兩家,足利長尾、越後長尾都是有力分家,至於鎌倉黨的嫡流到底是梶原氏、大庭氏還是長尾氏的爭論從來沒有停止過,前面兩家崛起於源平時代並出過名震天下的名將,長尾家相對來說比較低調一些,直到室町時代才徹底爆發。
千葉黨目前的兩支爭奪嫡流武藏千葉氏的千葉胤宗仗著有足利義時支援重回下総國,正在威逼下総千葉氏家督千葉胤富,千葉黨的分支大概是坂東八平氏裡最多的一支,有千葉六黨之稱的東氏、相馬氏、亙理氏、國分氏、大須賀氏主要集中在關東奧州等地,三河松平家的譜代重臣大須賀五郎左衛門尉胤高也是千葉黨大須賀氏一流。
大掾黨嫡流就是常陸國的大掾貞國,北條黨的嫡流早就被新田義貞弄的滿門死光,目前被扶持的相模北條氏似乎有繼承宗祧的打算,土肥黨嫡流不知所蹤,越中的土肥政繁據稱是最接近嫡流的一支,熊谷黨嫡流還在安芸毛利氏配下混曰子。
現在這個坂東八平氏早已貌合神離,早就不是當年名震天下的坂東武士團,經過幾百年的子息繁衍別出若干分家支族,彼此之間幾十年幾百年沒有聯絡的也大有人在,許多關東武士私底下也認為這不太可能,江戶公方好高騖遠牛皮吹破天,小心搞不成功讓顏面大失。
到底是不是吹牛暫時看不出來,就在足利義時在忙著為自己美妙計劃放手大幹的時候,一則來自三河國的最新訊息傳遞到他的案頭,自從幾個月前足利義輝下達對松平家康的討伐令以來,這位曾經一統三河國的小號霸主,就從萬仞高山上跌入無底深淵。
東三河國人眾正式離反,西三河本已歸參的桜井松平氏、大草松平氏以及眾多歸參眾再次離反,這次離反的陣容比菊一揆的動靜大很多,幾個月前足利義時沒功夫去關顧三河國的**,而今橫掃關東的系列侵攻也告一段落,清閒下來就轉而報復松平家康也是情理之中的。
上総足利家的核心軍事力量是以三河武士為主建立起來的體系,即便這個過程裡摻入畿內武士、越後武士以及信濃、上野、越中等等各國的精銳武士,仍然不能改變三河武士為骨幹的巨大影響力,這些武士在上総足利家混的非常好,反饋的影響傳遞到三河國中就是影響三河的一種潛在力量。
這種力量很難直接以軍事衝突的形式體現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借某個事件引發的導火索再把他們團結起來對敵人展開攻擊,只可惜幾個月前的菊一揆準備的有些倉促,引發的太早反而給松平家康請來援兵翻身復起的機會。
這次足利義時請來討伐令就讓松平家康徹底沒招使,織田信長為他出過一次頭就欠下一**人情債,他根本沒有理由也不可能再把織田軍請到三河國平亂,織田信長更不會為那點盟約就去和幕府以及關東公方足利義時對抗,松平家康已經淪為被捨棄的棋子。
幕府討伐令不是單獨下達三河國,而是以邸報的形式通傳天下,白紙黑字寫著他殺害幕府一門眾吉良三河守,以及關白近衛前久的岳父吉良治部少輔的罪名,現如今整個天下都知道三河有個惡賊松平家康,即便他自辯告訴天下自己沒殺害吉良家一門眾也不會有人相信。
眨眼之間,松平家康又要面臨坐困岡崎城充當光桿司令的危機,他引以為為豪的三河武士團紛紛背離主家明哲保身,石川家成與石川數正這叔侄倆陷入動搖,酒井忠尚出面調略酒井政親與酒井忠次,本多広孝與本多重次也被本多時正的勸誡信給說動搖。
短暫的動搖沒有讓松平家崩壞,十八松平家超過半數依然支援松平家康,石川氏、酒井氏、本多氏、大久保氏、阿部氏、鳥居氏、內藤氏等有力譜代眾也依然忠於松平家康,他手下還有尚未叛離的三千可戰之兵,這是松平家最後的力量。
自從去年秋天討伐令下達以來,永祿四年到永祿五年的漫長冬天裡爆發無數場小規模競合,幾百人次的小規模戰鬥幾乎每天都有七八場,數千人的戰事隔三差五就會出現一場,菊一揆殘黨荒川義広與西尾義次也看趁機收復被松平家康搶走的領地。
只不過他們偷偷摸摸的行為只能作為邊角看待,三河的戰事基本和外強中乾的菊一揆沒太大關係,這兩位吉良一門眾沒有起到統御討伐軍總大將的職責,兩個笨蛋軍略太差人格魅力太低幾乎沒有威望,最後還是沒能把總大將的職位爭到手,三河討伐軍依然是以國人眾各自為戰的形式進行著,這兩個笨蛋乾脆醉心邊邊角角的收益,真是破罐子破摔。
面對足利義時霸道的作風,三河松平家大部分武士緊密團結在松平家康的旗幟下英勇奮鬥,擊敗一次次三河討伐軍對岡崎城的進攻,三河國的戰事就一直沒有停下來一刻,直到南信濃方向傳來小笠原長時的五千干涉軍隨時行動的訊息,松平家康真的怕了。
如果說之前對三河國的行動只能算三河國中的小打小鬧,那麼小笠原長時率軍翻過難走的山道,從下伊那郡九曲十八彎的盤山道翻越重重阻隔,經過新野峠進入設樂郡北部再經過長篠突入三河國,就說明足利義時是真的打算對自己動手。
今天是小笠原長時率領的五千軍勢,明天說不定就是哪位大將率領的一萬軍勢,一旦放任關東足利軍闖入三河國,即便是徵夷大將軍足利義輝也不好把這支強軍驅離走,指望織田信長的姻親盟友關係勸離他們,就想足利義時勸說織田信長不要干涉三河國那樣扯淡。
松平家康把自己關在天守閣裡三天沒有出屋,在門外譜代家臣們一次次催促聲中,握緊拳頭恨恨地說道:“只有逃走一條路選擇了嗎?我的人生還真是讓人意外的失敗呀!祖父大人,請告訴我家康到底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離開故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