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傷到吧?”周扶蘇溫柔地理了理周鈺珏被風吹亂的頭髮。
“有章邯在,這天下可沒幾個能碰到吾。”周鈺珏對王兄是如何能知曉這件事不以為然,此刻只想躲開那雙摸他腦袋的手,又忍住了,只能默默翻著白眼以示抵抗。
周扶蘇笑了笑,收回手,“人力終有竭盡之時,顧及不周常有之事,還是小心為妙……算了,倒是吾有些瑣碎了,鈺珏應該還沒用飧吧,吾已命光祿寺那邊備好送望夷宮了,父王那邊就不必去了,應還在章臺宮理政。”
周鈺珏迫不及待地站起,伸著懶腰,“吾明矣,故而直接來王兄這,叨擾叨擾王兄。”
父親玄王日理萬機,幾個月不見他一面亦是常事,自己主動去找父王,也得看時候,這還是父王對他很寵愛才會有如此結果。久而久之,一般都是他這位王兄管著他。
“鈺珏汝就寢得早,就緊些回去吧,吾就不遠送了。”周扶蘇笑了笑,又拿起了竹簡。
待周鈺珏走罷,站在一旁的子羅這才坐下,“小公子最近沉穩了許多,去年小公子對這四書五經還避猶不及,如今說是為了外出,可卻能在短短几日內便熟絡起來,更對答如流,聰慧過人。聽聞不久前小公子還求大王讓那中車府令承當自己的先生。”
“……多半是與吾賭氣,吾日漸繁冗,陪他的時候越發少了。這趙高雖是出身於那隱宮,但為人勤奮,是書法大家,又對律法精通,父王一向愛惜人才,故此提拔他。而今由他教導鈺珏,也不算壞事。”周扶蘇苦笑著,放下手中的竹簡,已是閱完,又看了看左手邊,桌面和地板上摞起的小山,今夜讀完終歸勉強。
飛蟲在他們頭頂漫天地舞,振翅鳴叫細碎心煩,再怎麼小心,也會有疏漏處,跑進再多也不奇怪。明明下方的燭火燃得起勁,那飛蟲卻不敢撲下,似是被攪得心煩了,周扶蘇將新拿起的竹簡在桌上頓了頓,蟲叫蛙鳴突的沒了,池子裡騰起了異樣的紅,“擾人的蟲子,無孔不入,這宮裡怕也難安生。”
“公子,您終於回來啦。”望夷宮內,一盞盞鼎型燈亮起,身著灰色深衣的女孩立在殿外,看著下車著哈欠的孩童。
孩童下了車,認真注目,女孩被看的心一慌,周鈺珏又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臉笑了起來,“吾觀汝這容顏——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才半日不見,道昀似乎又變好看許多。”
天邊那方落日似乎將最後的紅烙在了女孩的臉上,“……公子……您又取笑奴婢。”
“怎會,吾一向忠厚可人。哎,飢腸轆轆的緊。”
“啊,對了,光祿寺的大人們不久前送來了吃食,還熱乎著,公子您快進來。”
道昀匆匆跑進殿內,周鈺珏看著落下的紅日,暗歎又要上班了。
洗漱完後,臨近戌時,周鈺珏早早就躺下,燭火都被一一熄滅,只有月光透過開啟的窗戶灑進來,周圍連一絲雜音都沒有,明明白日裡哈欠連連,現在他卻毫無睡意,章邯在隔壁,所以無需擔心刺客,即便刺客真把他殺了,也無所謂,畢竟只是夢而已,他睜著眼睛這般想著。
當戌時一到,周鈺珏的意識一沉,他的肉體進入了沉睡,如墜落深海失去光亮,一個剎那,意識一升,緊接著睜開眼睛,眼前是白淨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掛著圓形燈罩,鳥語花香從窗外傳來,陽光明媚。
耳邊傳來震動,那是手機的鬧鈴,周鈺珏拿起手機,七點整,關了鬧鈴,八點半才上班,路程也就三十分鐘,時間富裕,很困,但他不敢多睡一分鐘,連忙翻起身。
看向公交車外的水洩不通,周鈺珏感覺被擠得不那麼難受了,今年他二十三歲,大學剛畢業,沒有任何猶豫,轉頭就扎入社畜海潮,成了其中一員。庸庸碌碌二十來年,沒什麼太大的夢想,只想以後的生活富裕點,好好照顧父母,至於結婚的事,他沒啥興趣。目前,老家的父母身體健康,三人的家庭還算和睦,也不用他擔心,他也沒空擔心,生活多是不如意,可他仔細琢磨,這不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的人生麼,對此周鈺珏也沒什麼抱怨的。
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得了一種怪病——夢,別人習以為常的某件事在他這如入骨吸髓的毒藥折磨他直到現在。
從憶事起,他每晚七點都會準時入睡,做一個栩栩如生的夢,夢裡他成了兩千多年前的古人,夢裡的自己每天都在成長,就如現實的自己每天都在成長一樣。
隨著他年齡得增長,夢越發清晰,不再是片段。夢裡發生的一切他都有印象,即使是最開始的夢。
要不是上學時學過的知識還在他腦子裡,圖書館和網路都能找到相關資料,他真不敢確定哪邊是現實,他也很慶幸,自己到現在還沒瘋。
今天他特意請了一天假,準備去醫院檢查一下。小時候他父母領著他檢查過一次,可沒查出個所以然。畢竟他不說夢話,不夢遊,最多算夢多。至於到點就睡,也許是生物鐘的關係,就這樣不了了之,檢查沒結果他也沒在勞煩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