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表某市的一個豪華小區的頂樓,一個男子正坐在露臺上看著夜空裡的那輪彎月,他左手端著一杯摩卡咖啡,右手的衣袖則空蕩蕩地隨著晚風飄蕩,從山裡的泥草房來到這裡已有月餘,他每晚都會坐在這裡凝神沉思。
地表的夜真的很美,都說人死後會變成一顆夜空裡的繁星,不知父侯化成的星是哪顆?他瞪大了眼睛,仇恨的目光彷彿要穿透這靜謐的夜空,王上不僅殺了他的族人,還將他們的屍體餵了蛟獸,可憐他的父親半生為爾多族拼搏,死後卻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這一個月來,他一直被複仇的怒火所吞噬,白天食不知味,夜裡不能安眠,他仔細回憶著他們佔家失勢的過程,才發現自己才是將佔家逼上絕境的導火索,從他綁架宇薇,他的父親就被王上禁足並削去了兵權,父侯這次提前發動兵變奮力一搏,也是為了救出已打入地牢的自己。
他的眼裡一片朦朧,父侯蒼老的容顏彷彿出現在他的面前,一直寵愛他的父侯,這次竟然如厲鬼般地瞪著他,他不禁打了個哆嗦,渾身冷汗直冒,這真的是是父侯嗎?從小到大無論他惹了多大的禍端,父侯都沒有這樣瞪過他。
“少爺!”走進來的劉震打斷了佔廣的思緒。
“人都找好了嗎?”他喝了口手中的咖啡,仍舊看著遠處的夜空。
“找好了!”劉震聲音恭敬,兩隻眼卻瞟向站在牆角的妹妹,妹妹的左臉腫起很高,黃黃的小臉上印著一個清晰地掌痕。
他忍不住心中一痛,這已經是他近期往返地表的第十一次了,每次他都能看到妹妹身上的傷痕,他不止一次想勸妹妹順從了佔廣,可是妹妹從小就性格執拗,恐怕他這一勸,以後連做兄妹的緣分都沒了,所以他只能將自己的擔心藏在心底。
“我們明日夜裡就出發!”佔廣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將心思全部放在妹妹身上的劉震。
“可是明日小人要返回地心!”劉震只覺得心中暢快了很多,他不知道佔廣僱殺手是去對付誰,他只知道明天可以不用去面對血腥的殺人現場了。
“那是你的問題!”佔廣一臉不耐,“明日你的任務就是帶我們去宇薇父母的家,其它的我不想廢話!”
“宇薇父母的家?”劉震嚇了一跳,趕緊收回了看向妹妹的目光,宇薇可是地位尊崇的世子妃殿下,佔廣竟然要對世子妃殿下的父母動手?
“對!”佔廣邪惡的說道:“既然她在那邊過著人上人的生活,我就讓她這邊的父母去下地獄!”
經過這些日子的思考,他已經將佔家滅亡的元兇歸咎為宇薇,如果不是這個地表人的從天而降,郡主又怎會被激怒,他又怎麼可能去殺宇薇?不殺宇薇他不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佔大公子。
郡主那嬌媚蠻橫的模樣又浮現在他眼前,他從小就喜歡郡主,一直以郡主馬首是瞻,他也知道郡主貪戀權勢,可那又能怎樣?他愛郡主已經到了甘願放棄尊嚴的程度。
他抬起頭,正看見劉震驚愕的臉龐,他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緩緩地走到劉震跟前,抬起手拍了拍劉震的肩膀,徑直朝臥室走去。
他微微勾起唇角,在剛剛與劉震接觸的那一霎,他已經感覺到劉震的戰慄,雖然劉震膽小如鼠,但劉震的心思卻異常縝密,不僅用偽造的身份給他包下了這個豪華包間,還成為了他了解地心的狀況的情報員,這樣畏畏縮縮,卻能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事的人,的確是他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夜越來越深了,剛剛還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彎月已經被一片厚厚的雲層遮擋的嚴嚴實實,劉震走到夜色裡,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望著街道兩旁的路燈一臉頹喪,他不喜歡殺人,也從未想過去殺人,可是卻一次又一次幫助佔廣去殺人,他走到一處黑暗,蹲下來使勁的揪著自己的頭髮,不知何時起,他已經成為了佔廣的幫兇。
不,實際上,他比佔廣還要可惡,如果不是他幫助佔廣,佔廣早就被抓回地心繩之以法,可是為了他的妹妹,他只能低身下氣的聽命於佔廣,可結果呢?妹妹依然每天受到佔廣的虐待,而他的雙手則沾染了越來越多的無辜人的鮮血。
他像個困獸般在黑暗的陰影裡苦苦掙扎,一腔憤恨無從發洩。他突然站起來衝向路燈,發瘋似地捶打著。
過了不久,他就順著燈柱軟軟的癱坐在地上,泛著銀光的燈柱上留下了點點殷紅。他低低地垂著頭,就似一個洩了氣的氣球,張開手掌,已滿是鮮血,他沒有感覺到疼痛,只覺得那片鮮紅直扎入他的眼。
瘋狂過後,他還是無法放下一奶同胞的妹妹,為了保住妹妹的命,他只能繼續自己的罪惡,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緩緩的閉上眼。這世界那麼廣闊,卻沒有他可容身的地方,他早晚會因為自己的罪行而付出代價,他默默祈禱,祈禱著能助妹妹脫離苦海,就算是死,他也想再看一眼妹妹那曾經天真無邪的微笑。
又一個黑夜在惴惴不安中降臨,白日熱鬧的小區此時一片寂然,幾個黑影在陰影裡一閃而逝,很快就來到了一棟樓房的二樓門前,他們麻利的開啟鎖,迅速閃身而入。
屋裡黑黑的,天鵝絨的窗簾垂地而落,只有右邊的臥室裡傳來若有若無的打鼾聲,黑影悄悄地推門而入,捂嘴,捆綁,裝袋,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便結束了。過了一會,扛著兩個麻袋的黑影就再次出現在樓房的陰影裡,一瞬間便融入進漆黑的夜色裡。
……
這是一座廢棄的工廠,裝置殘破,地面上偶有一灘灘黃褐色液體,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四周漆黑一團,只在一座鏽跡斑斑的反應釜的後面才有著一縷微弱的光亮。
佔廣坐在一個塑膠桶的上面,他饒有興趣的撥弄著手電上的開關,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一群黑衣人無聲無息的闖入,順手將肩上扛著的兩個麻袋扔在地上,隨即解開了封在袋子上的繩索,一對穿著睡衣的中年夫婦立刻出現在佔廣的眼前。
他輕輕的擺了擺手,黑衣人便給他們鬆了綁,迅速站在了一旁,他傲慢地走到兩個驚魂未定的中年人面前,伸手扯下了堵在他們口中的衣物。
“你們是什麼人?” 宇環偉抱住驚慌失措的妻子大聲質問,他致力於教學和科研,自問沒有跟任何人結下仇恨。
“我是什麼人?”佔廣一臉戲謔的看著他們,就像看著手中的玩偶,“我是什麼人你還不配知道,我只想問問你,你認識宇薇嗎?”
“小薇?”
宇環偉夫婦異口同聲的問道,這個名字早已深深的刻在了他們的靈魂裡,已經很久沒有人提到這個名字了,而這個將他們深夜擄來的陌生男子,竟然跟他們談及薇兒,這到底是為什麼?
佔廣將幾張照片扔在宇環偉夫妻腳下,這還是上次他來地心追殺宇薇時留在劉震那裡的,沒想到這次派上了用場,他滿意的瞟了一眼劉震,有時候這小子的確能帶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
宇環偉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渾身緊跟著顫抖起來,照片上的女孩不正是他們朝思暮想的女兒嗎?他們摩挲著滿是塵土的照片,喃喃自語:“小薇,這不是咱們的小薇嗎?”
楚雯的雙眼早已淌滿淚水,她愛不釋手地拿著宇薇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兒看起來成熟了很多,可是再也沒有了在家時略帶頑皮的笑容,她滿臉的歡喜透著難掩的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