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般?
他睜開眼第一回瞧見那個清俊男人,年輕又風度翩翩,一身白衫不苟言笑,眉眼裡帶著幾分看不到邊際的探究。
樊山先生話不多,不,準確說來,只有對著外人話不多,陸以蘅在他面前沒大沒小勾肩搭背,兩人時不時還能偷偷笑成一團,盡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什麼五講四美三熱愛,八榮八恥樹新風。
瀾先生饒有興致的聽著兩人拌嘴。
“您那是羨慕嫉妒。”陸以蘅難得給自家師父撐個臉面,年紀不大卻本事很大。
“本王羨慕嫉妒,呵。”鳳明邪涼涼一笑撇過頭去,男人這幾年來從來都是“你呀”“我呀”的稱為,“本王”兩字許久不曾落出口,說明他男人的自尊受到了挑戰。
瀾先生興趣很大:“這般人物,老朽倒是也想見見。”
鳳明邪倒沒那麼小氣吝嗇,他頷首:“瀾先生與他定能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休養這幾年將他的藏書翻了個遍,頗有意思。”
“比如?”瀾先生一聽來了勁。
鳳明邪支著下頜想了想:“《資治通鑑》、《二十六史》……精彩絕倫,對了,到還有一套藏書,定會成為你的心頭好。”男人蹙了蹙眉,拉了拉陸以蘅的衣袖,“你管它叫什麼來著?”
陸以蘅噗嗤一笑:“四大名著。”
“對,”鳳明邪眉開眼笑,“其中有部《西遊記》,回味無窮深得我心。”
瀾先生眼睛都發亮:“說、說的是什麼?”
“取經人帶著一隻猴子……”
瀾先生突地就滿頭黑線,等等,他總覺得自己傾慕思念的鳳小王爺好像叫他家那個不著邊際的小姑娘給帶歪了路子,想當年叱吒朝政翻手為雲覆手雨,現在,口中怎麼不是猴子就是豬,還、還有個什麼大海怪——
瀾先生眼角抽了抽,整日裡都在聽一些光怪陸離的玩意。
然他眉眼舒展看到鳳明邪溫寧眼角的笑意,可以感受到男人的意氣還留存於他的心胸他的血脈,瀾先生突然,安然無比——
飛鳥越過大晏的青山綠水來到北戎的風沙大漠,都不曾變換了歌喉和模樣。
瀾先生仰天長嘆,竟要落下淚來。
鳳明邪輕步踏於明光下,有微風拂面,也有沙塵入簾,陸以蘅輕輕攙著他的臂彎,蒼穹之上,有著自由自在的蒼鷹翱翔。
“阿蘅。”他道。
陸以蘅的笑還凝在唇角,心領神會:“王爺,離開鳳陽,離開盛京,又何去何從。”這不是個問句,她淺淺陳述,這句話,是當初她揹負罪名逃難鳳陽,他們在摩肩接踵的街頭,看著煙花漫天,少年嬉笑時——
陸以蘅遲疑的回話。
鳳明邪的指尖落在她髮髻拂去黃沙:“你有答案了嗎?”
陸以蘅不答反笑,她撲進男人懷中。
何去何從。
這個答案早已沒有必要。
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有他在的任何地方,便是天涯海角,便是黃泉碧落,都是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