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晨心裡很不是滋味,皺眉向趙心一道:“喂,我之前問的問題你還沒有答我呢!”
趙心一沒心沒肺地道:“什麼問題?”
“他家為什麼這麼窮?”
趙心一望著燕晨冷笑道:“這還不簡單,苛捐雜稅多又重唄!”
“你胡說!”燕晨怒喝道,“我父……親以身作則,省吃儉用,能省就省,從未加過稅,收稅有據,束民有方,怎麼就稅重了?”
說到這個事兒,趙心一根本不忌憚對方身份,絲毫不讓,正色道:“你們的事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個匠戶,手上沒有一分田,只能做個石匠,靠雕石為生,但當地買賣石雕皆由大戶控制,旁人私自買賣那是自觸黴頭,輕則遭毒打,重則可能連小命都要丟掉。要想自己販賣,只能運往別處,可個人販賣石雕,物重量少,租船、僱人費用會很高,再加上沿途稅卡層層剝削,待運到彼處,不賠個底朝天就不錯了!所以,他只能將其就近賤賣給當地的囤戶,由囤戶出貨變賣!倘若遇到個心善的囤戶,勉強能掙個餬口度日的錢。否則……”冷笑不語。
“你胡說!”燕晨大怒,“哪有這麼多的稅?”
“那我給你講個我親眼見到的故事!”趙心一嘆了口氣,“壽縣的張三做的是販賣燈草的生意,他運了一船的燈草從壽縣到麗山府宏遠縣去賣,經過敦熾縣收了他五兩銀子稅錢,經過鋥陵縣又收了他五兩銀子稅錢,而他這船燈草總共才值七兩銀子,眼看要到宏遠縣稅卡,還要收五兩稅錢,他便哭著把燈草全扔到了水裡!你說這稅重不重?”
“你……”燕晨氣得說不出話來。
趙心一接著道:“我再告訴你,根據北燕律令,不單是二狗,就連他的子子孫孫也都會是個匠戶,永世不得脫籍!”
燕晨緊咬貝齒,惡狠狠地瞪著趙心一,後者不卑不亢,絲毫不服軟,他早就想跟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講講道理了,今天終於等來了這個機會。只是,不曾想第一個針對的人竟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雖然過了嘴癮,但心裡特別不爽利,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們在幹什麼?”二狗一回來,被裡面劍拔弩張的氣氛嚇了一大跳。
燕晨向著二狗道:“我來問你,你外面一個石雕能賣多少錢?”
“做……做得好,差不多能賣三四十文。”二狗被燕晨嚇了一跳。
燕晨皺了皺眉,望向了趙心一,那神色意思就是雖賣的不多,也沒你說得那麼少!
趙心一搖頭道:“折去礦稅還剩多少?”
“十幾文!”
“‘戶律’規定,礦稅只得取二到三成,不得超過四成,誰這麼大的膽子?”燕晨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二狗不敢搭言,趙心一突然有些不忍,心想她倒也心善,畢竟跟她也沒什麼關係,語氣不覺柔和了起來,開口道:“你可知‘包稅’一說?”見燕晨一臉的茫然,“所謂包稅,便是前代西宗皇帝為了充實自己的私庫,也就是你……”咳了咳,趕忙改口,“就是皇室的內廷私鑰庫,專門派遣內侍到各地充當礦監稅使,收取礦稅,內侍們只管撈銀子,不願麻煩,便將許多礦都承包給了當地的大戶們!約定好了每月收多少稅,多出來的都歸大戶們,少的則需要大戶們自己補。”
“那些大戶怎麼可能自己補,他們只管往自己錢袋子裡裝錢,誰管平頭百姓的死活。這麼一來,百姓們就又多了一層盤剝,苦不堪言。有道是,苗疏稅多不得食!”
“一派胡言!我……”燕晨怒斥道,“當今皇帝體恤百姓,早就將所有的稅錢都納進了國庫,皇室內廷私鑰庫根本就沒幾個錢!”
趙心一轉頭向二狗道:“白石縣的礦稅要交給誰?”
“都要交給錢老爺和洪老爺,就是我們今天在門口見到的那兩個!”
“他們竟如此大膽,找死!”燕晨從桌旁抄起寶劍就要出門。
趙心一伸臂擋住了她的去路,後者怒氣衝衝,拔劍就要斬,趙心一急忙道:“我的小姑奶奶,他們背後還有人!”
“還有誰?”燕晨劍抽一半,停了下來。
“小姑奶奶,你也不想一想,他們要是背後沒人,能有這麼大的口?不怕撐死?”趙心一有些哭笑不得,“我都查過了,這個錢凌武是戶部尚書錢凌虛的弟弟,那個所謂的錢南院就是錢凌武給錢凌虛準備的。而洪志御則在白石縣經營多年,是五軍都督府左都督洪江成的侄子。這兩位好的穿一條褲子,而他們的後臺一個管北燕的錢糧,一個管北燕的兵馬,哪個不是權勢滔天,就是當今皇帝動他們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況且他們背後有沒有人還不知道呢!”
趙心一話說得難聽,尤其是最後一句,燕晨氣得肺都快炸了,更可恨的是她竟無言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