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愣怔地注視著剛才還在說話的人。
這老奴倏忽就咬舌自盡了,不過聞她最後一言也盡然,如是他們發生這般等事,估計結果可能會比這個還不善終。
當然,也只有他們在想著這老奴的下場事蹟以及自身的利害,其餘三人都各有心思。
程婧菀扶著藍厚的手不知何時已垂在了身側兩旁,正以微不可察的弧度顫抖著,眼淚瞬間便隨著那老奴的話落奪眶而出,她的藍肅哥哥……
“藍哥哥,我想出去玩兒,你就帶我去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一個身著藕色長裙的小姑娘將身旁眸帶寵溺笑意的藍衣長袍的小男孩右手臂攬挽住輕聲撒嬌。
那男孩兒似是受不了這甜膩的撒嬌,不無寵溺地抬起左手揉了揉她的頭溫聲笑道:“好——”,隨之又佯裝大人般嚴肅威嚴道,“不過得隨時跟在我後面不許亂跑知道嗎?”
好——。
程婧菀淚流滿面的臉唇齒輕啟似隔著多年光陰與著那個嬌俏的小女孩聲音重疊,隔著暗夜薄霧從著那青山遠邊遙遙傳來。
藍哥哥,我找不到你了。
恍惚間似乎又聞見了藍哥哥獨屬院落裡的桂花香,像以前耳邊經常出現的溫潤嗓音,剛剛心底突然爆發出來的情感慢慢得以了緩解。
她想宋湛誠了,是真的想,擁抱他。
這邊藍厚腦子還沒從之前的話語中緩過來,便瞧見自家夫人倒下的身影,連忙快步伸手一攬將其攬在懷裡。
平日裡嚴肅威嚴的驃騎將軍此時也無了理性,他為了他的兒子紅了眼眶,為了藍淵母子的生平而垂眸默言,又為了所發生的事情而感到憤怒不堪,可最後,這一切終究都化做了嘆息。
藍肅十六歲生辰那日正好他要跟聖上去巡獵邊境,央不住藍肅的聲聲保證便帶著他也一併過了去。
其實就算藍肅不說他也欲準備帶他去見見的,畢竟,他的兒子可是將來要上戰場保衛國家的人!每想及至此,他都感到自豪,為這事他藍某人的兒子而自豪。
可惜……也怪他,為什麼沒能早些發現這假藍肅,雖可能亦然救不了他的兒子,不過至少能免了這幾年藍淵揹負著藍肅的名號去禍亂百姓此等爛名好。
他的兒子啊……
皇帝則沒他們想的這般戚悲婉轉,不過心情也是些許複雜,哪曾料想真相竟是這樣,真是一石驚起千層浪。
他不無同情起了藍厚起來,自己兒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謀害,一個假的兒子卻在身邊混跡了多年而不得知。
不過這也不能怪藍厚,他知道,可是想至此還是免不了一翻唏噓……
當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皇帝輕咳了聲擾破了這沉默的場面望著底下的藍厚道:“藍厚,朕為此也深感悲慼沉痛,但,既已知此‘藍肅’是為之藍淵,也與你有些許關係,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可有異?”
片刻才聞人聲,低沉略帶嘶啞“臣,無異,謹當遵旨。”
字字厚重,聲聲悲慼,似就如此罷。
皇帝點頭,雙眸微微淺闔,“藍淵母子殘害忠良之子,並令其屍骨無存,其做法實為歹毒,柳氏之子藍淵,頂替驃騎將軍之子藍肅之名在邊境作威作福禍亂國民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其罪加一等,即刻捕之兩人捉予天牢,不日問斬。”
皇帝頓了頓,揉了揉眉心似嘆了一口氣,從位上起身看著藍厚道:“則驃騎將軍藍厚念及多年功臣忠君愛國,多次為保衛國家而戰,即削去官職,三代之內不得入京——”
“臣,領旨。”
一夜無話,又頗為不平靜,至從最開始聖旨到之時,將軍府外已圍及多人,不乏朝中各類大臣派來的探子,亦有商賈達官顯貴之人,聞此結果,各有心思。
有人覺得少了一個驃騎將軍那麼朝中便又少了一份勢力,亦有人擔憂保家衛國將軍之位有落予誰家。
不過任憑其猜測,這也與程婧菀無關了,她回了房在書案旁坐了片刻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執起筆墨落於紙上——
“思君。”
她現在對這感情愈發控制不住了起來,藍哥哥的事情了結了,心情卻愈發沉重了,並沒有因此事落幕而顯得有片刻輕鬆,總覺著背後更深處還有不為人知的事正在發生。
霎時她突然想到那老奴說到的那隻蠱,眸中暗光滑過,幸好剛才走之前記得讓其府中僕人將屍體好生搬回待明日請來仵作再檢視一翻,也不知能否檢查出來這老奴身上的蠱蟲。
行至細雕花紅木窗邊將信鴿換來放紙於細甬之內,既然想了便想了,便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她這邊大大方方,那邊大半夜被信鴿驚起收到信的某人卻因這封信的內容而感到欣喜若狂得睡不著覺至天明。
天悄明,枝垂微至隨風飄蕩如水波無痕,偌大的紫禁城路邊民聚區已有早起的各個小攤伙伕擺弄好攤位開始煮著早茶或是餛飩早點。
不出意料,才過一夜昨晚發生的一切皆已事無具漏泗揚在各處了,不過其中享譽最多的還數假聖旨一事。
也不知是誰先發現這聖旨上無玉璽之印這事的,後來便都傳開了,相互轉傳及至最後倒也成了聖上仁慈而假傳聖旨以解將軍府之禍的美譽了。
聖上聞此民間謠傳龍顏大悅,那日甚至都多賞了幾個令他歡悅的嬪妃。皇帝因此事對程婧菀也愈發信任器重了起來,即便她為一女流之輩。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