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前世慘死的遭遇一直在提醒著她,便是家人,有時候也不能太過相信。
沈衡還是她親弟弟,但想殺她的時候一樣毫不留情。
沈芷兮抬起霧濛濛的雙眸,對視著顧沅,低聲道:“或許那次我死了,母后就不會有事,是嗎?可我活下來了,就要好好活著,要不然我才是真真對不起母后。”
顧沅心口仿若被人狠命紮了一刀,生生地疼。
這個結局他不止一次設想過,但當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他還是會感到心疼。
貞元一朝最後那幾年,是她最需要別人關心的時候,可他卻不在她身邊。
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獨自承受下父母雙亡的痛楚,還要肩負著一座搖搖欲墜的江山。
屋漏偏逢連夜雨,沈衡貪玩,朝中政事便都交給了她。
可她硬是咬緊牙關一個人穩住了當時已是風雨飄搖的大昭,但可悲的是,風雨過後,沒有人站出來感謝那個挑起大梁的人。
反而都在怨她沒有修補好朽爛的門窗。
當時若是他在,她心裡會好受些,至少還有個念想。
可他不在啊。
顧沅輕柔替她拭去眼角淚痕,緩聲道:“殿下,你做的很好,從古至今女子入朝參政者不過十之一二,在任上能做出實績的更是鳳毛麟角。殿下監國三年,大刀闊斧改革弊政,天下河清海晏,便是古往今來那些明君聖主,亦不過如此。”
沈芷兮聽他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瞪了他一眼,“你安慰人就安慰人,非要加上那幾句。”
顧沅這才說起正事:“白日裡皇上召見我和楊閣老,隴西的仗是越打越亂了。”
“怎麼說?”沈芷兮纖細玉指拈起一塊槐花糕,放入口中細嚼慢嚥。
“張玄靚又有動作了,厲兵秣馬,應當是要準備反攻。”一向不甚吃甜食的顧大人拈起一塊槐花糕嚐了一下,誇讚道,“殿下宮裡做的糕點當真不一般。”
“想吃我可以把做糕點的師傅都送你。”沈芷兮雙眸含笑望著他。
“別,我養不起。”顧沅擺擺手。
沈芷兮有些無語。
若說從前的顧沅,那也是整座燕都城驚才絕豔的少年郎,缺錢當然是不可能的,更遑論他現在承襲了淮清侯的爵位,便算是罰他半年俸祿,也絕不至於養不起一個廚子。
沈芷兮還是決定說回正事:“敦煌不是還在北涼手中嗎?隴西的軍報我已看過,苻登老將軍只是收復了周邊的幾個戰略要地。若是這麼說來,北涼算是……復國了?”
顧沅點頭道:“楊閣老提議由苻登督師西北,並要給他安排一個軍師,便是現在的翰林待詔宋諳。”
沈芷兮挑眉,“宋諳?可是那個宋家雛鳳宋子音?”
顧沅微微頷首:“前世你跟他熟絡嗎?”
沈芷兮下意識搖頭。
她跟方從哲之間上輩子都沒有過多接觸,即便這人給自己平反,還帶頭給她上了個美諡。
但她和方從哲始終沒有太多交集,只是在她去江南的時候,方從哲作為兩江總督前來拜見過她。
方宋二人同為景和三年的進士,關係倒也較為親近,那時宋諳就被提拔為了南京翰林院學士,掌江南文脈。
大昭有兩座都城,兩座陪都,南京金陵的地位雖沒有燕都這座北京城那麼重要,卻掌管著江南軍政大權。
是以兩江總督的地位與尋常地方督撫不同,甚至比肩六部九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