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去寺裡祈福的時候便從未見過雲深,那時她總覺得雲深在刻意躲著她。
現在想想,他或許早已對她前世的結局有所預見,一次次的躲避,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提醒。
雲深禪師見她來了並不意外,只是淡然笑笑:“老衲知道女施主來意。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法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女施主既已入輪迴之道,又何苦再囿於紅塵?”
茗清聽得雲裡霧裡,殿下在和這老僧對暗號嗎?
“禪師已然參悟眾生相,是紅塵檻外的得道高僧,與我等凡夫俗子自然不同。”沈芷兮輕聲道,“可禪師知道,想和一個人白首偕老,想陪著他度過每一段時光是什麼感受嗎?”
雲深笑而不答,似是心中瞭然。
“我同清清說過,我已經等了他一輩子,再等一輩子亦無妨。”沈芷兮笑了笑,“我這麼說,是因為我相信他。”
“我佛慈悲。”雲深低聲唸誦了一聲佛號,才緩聲道,“你和他的塵世緣分剛開始,有千年的氣運加身,他自然不會出事。”
“既然如此,那便多謝禪師了。”
這些日子沈芷兮總覺得心浮氣躁得很,就暫時和茗清宿在了寺中。
聽著簷下的風鈴因風而起,在渺茫歲月中叮叮咚咚地響著,她的心境也隨之沉穩了下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後半夜,姚錫差小沙彌來找她。
沈芷兮看看身旁熟睡的茗清,躡手躡腳地起身。
到了佛堂的暗室,姚錫並未多說,只是抬手指了指桌案上老舊不堪的棋盤。
沈芷兮會意,從桌下取出兩個棋盒,和一壺酒。
姚錫笑著招呼道:“過來陪老夫喝一杯。”
沈芷兮搖了搖頭:“我喝不了酒,先生知道,上次在您這兒喝了酒,回去就險些讓沈瑛取了性命。”
姚錫一臉無辜:“小丫頭你該不會以為這事跟老夫有關係吧?”
沈芷兮笑道:“不是我,是阿沅。”
姚錫點頭:“就知道是他。”
沈芷兮笑著岔開了這個話題:“不知先生今夜尋我所為何事?”
姚錫回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等著。”
“等什麼?”
“等天光大亮。”
與此同時,楊府。
那個被譽為“百年來縱橫捭闔第一人”的老者久久地凝望著案几上與姚錫佈局幾乎一樣的棋局,喃喃自語:“耶律楚材,這盤下了五十年的棋,要收尾了……”
從嘉定七年青蓋入洛,到景和三年北伐,五十三年。
當初四個少年曾相約同心同德永不相負。
可最後他們還是背棄了當年的誓言,轉向了敵對一方。
耶律楚材,姚錫,沈淵。
還有從未忘記過自己初心的楊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