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為什麼?是高考有加分政策,還是你有要報考航天專業的想法?”
“沒有。”兩個字脫口,邵蔻像被紮破的氣球,疲憊和頹喪堵在胸口:“媽媽,你說的我都記得,沒有耽誤學習,航模只是興趣。”
“邵蔻,我就走了幾個月,你膽子都變大了,我沒同意的事情你為什麼還要做。”林韻坐到她的對面。
週末白日的清光像毯子鋪滿房間。
邵蔻腦袋埋的有點兒深,話音發悶,也就不說了。
林韻不想和她爭辯:“你回房間去,這個話題你以後也不要再提起,航模是不準再碰了。回屋去!”
屋裡的邵言嚇得一哆嗦,拉開臥室門,看見邵蔻被關進房間。
林韻說:“你在裡面好好反省,邵言你不準給邵蔻開門。”
她推掉下午的工作,就在家裡看著倆女兒寫卷子,到飯點喊吃飯。
邵蔻寫卷子寫的頭脹,“媽媽,我不是小孩子……”
“你現在和心智不成熟的小孩沒什麼區別!”林韻把飯推到她面前:“吃飯。”
邵蔻吃完飯回房間繼續寫題,瞥一眼窗外,天氣好的不像話,明媚到殘忍,不通人性。
傍晚,柳梢上掛上月亮,像只白燈籠,對面萬家燈火讓她心中一刺。
夜盡天明,曙色初露,陽光噴薄而出,又是一個孤立無援的晴天。
林韻上午不在家,家外有人敲門,進來的卻是童鳶,她一襲芽青色長裙,娉娉嫋嫋,素顏溫目,如籠在遠山間的綠霧。
“小姨,你怎麼來了?”
“帶你們回家呀。”童鳶走進邵蔻的房間:“小蔻,你們買的是明天的票,今天還有一天,帶小姨出去玩玩。”
邵蔻剛想提林韻,童鳶就道:“你們媽媽工作忙,你們體諒一下她。反正還有小姨在,走我們去吃好吃的。”
姐妹倆揹著書包和童鳶走出那個冷清,沒有煙火氣的家。
三人坐上地鐵10號線到外灘,附近就有家蟹珍香,她們點了份套餐。
邵言在兩個甜品之間猶豫,童鳶格外耐心,邵言半天才說:“要蜜瓜冰豆花吧。”
童鳶不催促的行為讓邵蔻和邵言不習慣,“以前和媽媽出來,她沒那麼多耐心,我有選擇困難症嘛,她總在催,一兇我,我就不知道要什麼了。最後只能胡亂選一個,然後也不是自己喜歡的,還鬧得不開心。”
“和小姨一起,你們可以慢慢選,不著急,久一點沒關系,其他事也一樣。”
三份金燦燦的蟹黃面端上來,分量很足,攪拌均勻後每一根面條都裹滿料香,花雕醉蟹肉質肥美,蘇氏糖水冰涼甘甜,湯圓q彈。
邵言:“爸爸以前出任務回來就帶我們來吃蟹黃面,是在威海路的那家,人少不用排隊。”
邵津是消防員,有時趕上飯前,人都快走出消防站,警鈴響他狂奔回去,換上消防服就出警,灰頭土臉回來,熱的大汗淋漓,險些中暑昏厥,興味索然,這事不了了之。
後來在她們七歲那年因公殉職,家裡再沒人提起吃蟹黃面。
她們靠窗,能看到濕淋淋的街景,下過雨的路面洇著水,百年老字號的餐館,味道好,絡繹不絕的遊客來打卡。
梁瀧假期回上海一趟,趕上遠嫁到貴州的姑姑拖家帶口回來,年紀小的表弟第一次出遠門,吵著說要看課本裡的東方明珠。
梁瀧被鬧得沒辦法,“那就是個塔,天氣不好,沒什麼好看的。”嘴上說著,但還是換了衣服和他出了門。
梁博藝對著羅斯福建築群嘁哩喀喳一頓拍,梁瀧忙前忙後,還要幫忙攝像:“應該晚上來,夜景好看。”
“我晚上還要去別的景點,攻略都做好了。”梁博藝從兜裡掏出滿滿一張a4紙,有些是梁瀧這個本地人聽都沒聽過的地方。
“小心我不認路,把你拐溝裡。”
“不怕,上海的溝又不是貴州的溝,我們那邊掉進去喊個救命都沒人聽見。”
“欸——這是什麼?咦那裡在幹嘛?”
穿過街區,東方明珠映在船舶大樓前,能俯瞰江道的咖啡館,看得見風景的茶亭。
那裡有賣抹茶奶凍、插著吸管先喝湯的蟹粉湯包、酥軟脫骨的肘子拌飯、綴滿草莓和開心果,軟如雲朵的舒芙蕾……
沿著主幹道往前走,遊玩的人多了,賣花的、拍照的、錄影的、編手環的、二十塊錢快照的。他聽見笑聲,討價聲,看見前面賣荔枝冰粉、排長隊的一口留香的細麵店、紅糖豆花、嘎嘣脆油條、紫米雙皮奶溢位瓷碗;捧碗的女孩抿一口糖水,開心地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