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乍浦路橋上
邵言出了機場,活力滿滿,家都沒有回,打輛車直奔老同學的聚會地。
邵蔻一個人回到家,高檔別墅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她把書包放到玄關櫃上,人呈大字砸進沙發。
牆頭的鐘嘀嘀報時,提示已是晚上八點。距離中午的飛機餐過去九個小時,胃裡翻江倒海,她吃不下飯。
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屋子裡只有電子表響過兩下,別墅區靜謐,聽不到外面的車流,昏月出來,銀輝潑灑。
邵蔻睜眼,牆上的表過了晚上十點,她饑腸轆轆,穿鞋拿鑰匙下樓買飯,懶得走遠,在附近的餐廳買了份烏冬面,打包回去。
馬路川流不息,她從天橋上過,目光投向遠方,對著閃爍的車尾燈發呆,前方的高樓上光屏滾動。碰上面熟的人,是來自馬來的鄰居,只是泛泛之交。
路過電話亭,邵蔻投進去鋼鏰,發現不知道該撥給誰,輸上號碼又掛,想了想一口氣撥給了童鳶。
第一通童鳶沒接到,她晚上活動不定,邵蔻準備走,電話打了過來。
她還沒說話,對方猜到:“喂,小蔻嗎?”
“小姨,是我。”
邵蔻在電話亭不知不覺和童鳶說了很久,路旁的熱流吹卷又散去,跑車疾馳,引擎囂張,晚上的蟬用力嘶叫。
接完電話,走在路上覺得四周粘稠密集的熱空氣湧動起來,她喘出口氣。
在煬安住習慣了,再回到上海,竟有種背井離鄉,很是懷唸的感覺。
晚上十點半她坐在客廳安安靜靜地吃完烏冬面,拿上衣服去洗了個澡,回來收拾幹淨桌子下樓倒垃圾。
邵言在十二點前回來,林韻在隔天上午十點才下飛機。
三人按照約定時間,遲到了整一個小時才到墓園。
清明節當天下著小雨,雨打海棠花落,一地靡靡血紅。邵言穿著黑色衣服,打傘走在後面,她頻頻擦眼淚。邵蔻恭敬地把花放在墓碑前,鞠了一躬。
“爸爸,我們來看你了。”
還是那張照片,雨水劃過刻著邵津名字的墓碑,他的女兒都長大了,他還是那副模樣,歲月無法磨滅臉上淡淡的笑容。
林韻一如既往的口吻,聽不出情緒:“我會照顧好兩個女兒,她們今年高二,成績還行,年級一百勉勉強強,我的目標是高三讓她們沖進前二十,考來上海。我工作調動,讓她們轉到煬安上學,我知道你會怪我但我也是沒辦法……”
枯燥無味,像是機械地彙報工作,每年都是這幾句話。
邵言一到這天就哭成淚人,從進來到現在抽噎著說不上話。
邵蔻在林韻要開啟第二段演講彙報時,出聲打斷:“媽,今年說點別的吧,爸爸聽膩了。”
“現在是這麼重要的一年,除了學習還有什麼比你們重要?”
邵蔻沒有辯解,沖邵津笑笑:“爸爸,我和小言都長高了,你以前不是最怕我們長不高嗎。小言比我略高一點,我嘛,勉強一六七。我在學校交到朋友了,她叫許易,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她喜歡貓咪,還說請我們去她家擼貓。”
邵言也不哭了,哽咽道:“老爸,我們現在的新校服沒有上海這邊的好看,不過我也穿習慣了。還有哦,我同學說姐姐面板比我白一些,都不怎麼有人誇我,小嫉妒我是有一點的哈哈,不過主要我最近比較懶,懶得護膚。”
林韻臉上沒有表情,撐傘到下面去了。
邵言模仿著班裡老師的語氣說道:“姐姐成績比我好,我們班老師經常說‘邵言,你和你姐吃的不是一鍋飯嗎!你學學你姐姐’雖然是訓我,但是我臉上也倍兒有面子,嘿嘿誇我姐姐就等於誇我啦。我臉皮厚~”
烏雲散去,陽光挑破雲層,跨過萬米高空,一躍向下,來到茂密的柏樹林,一片青綠夾著金色的輝光,枝葉沙沙晃動。
這樣的時刻很溫柔。
走出墓園,天空放晴,她們收了傘。
母女三人吃了頓午飯,林韻叫住邵蔻。
“邵言,你回屋去。”
都知道要發生什麼,邵蔻忐忑,在沙發前坐下,等邵言回了屋關上門,林韻問:“你還是去參加航模賽了?”
她不吭一氣,在林韻眼裡是默許和不服管教。
“為什麼?”
邵蔻不答,林韻因情緒激烈而拔高音量:“我問你為什麼?趁我不在,沒人管?”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