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羽霜等人順著烏青木樹穿行到第二層,入眼是一座荒山,山巔隱於雲端,未能見其形,雲霄之上似有耀日布光,照亮此方天地,是可謂:
荒山多石銜落黃,雲海藏巔稀翠語。
造化奇畸曲崖嶺,相位疏狂絕嘯宇。
此間地勢,從山腳處望去,倒也稱得上壯觀,但若真要與第一層那般奇景相比,便顯得遜色不少。
“山形的幻陣嗎。”李羽霜喃喃道。
剛闖過第一層,他也想稍作歇息,但還是搖了搖頭,振作精神,而後手攜一枝烏青木,踏上山去。
數個時辰過去,李羽霜于山間徘徊,倒也有探查出些許山石構築而成的陣法,但大多都並無結鑄成大陣的要素,充其量算是高深一些的障眼法罷了。除此之外,另有不少發現,其中最令他意外的便是這幻陣中,竟然也有晝夜之分,李羽霜自己未有記時,便出言向幾人問道:“可有誰知道現今是什麼時辰嗎?”
“戌時一刻。”泣難釋子心中有數,出言答道。
李羽霜聞言望向雲端皎白,陷入了沉思,按理說,幻陣的佈設本就意在迷惑心神,為免讓人瞧出端倪,皆循受困者不動則陣勢亦不變的守則,而此地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到底是這幻境主人疏忽大意,還是他已經自大到故意留下線索讓人破解。
對於這答案,李羽霜是偏向後者的,畢竟這謫仙樓主人既能施展出無象獄,怕是很難會犯下這等低階錯誤,故而在之後的探索中,李羽霜每每有所發現,便會格外留意時間走向。
不知不覺間兩日過去,李羽霜自山陽面踏入背陰處時,發現一道長梯,長梯盡頭,是一座鋪滿石板的平闊廣場,廣場上圍繞排列著十二座石像,這些石像皆為獸形,細看下是為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各自對應十二地支。
石像群正中有一銅鼎,兩耳三足,內有燃香,徐煙渺渺,鼎身側書古篆:“閼逢、旃蒙、柔兆、強圉、著雍、屠維、上章、重光、玄黓、昭陽。”是為十天干。
李羽霜手扶銅鼎,環顧身周石像,喃喃道:“天干地支,得應四時,饋返星宇……”
此地與山中它處大有不同,本該有線索可尋,但這異狀太過明顯,總是讓李羽霜感覺有其中貓膩,故只稍加探索便離開了。
而後數日,李羽霜仍在山間遊走,卻並無太大收穫,思來想去,最後破解幻陣的焦點,還是落回那石像與銅鼎之上。
故此一行人來到廣場,李羽霜忙於解陣,姒夢青喰與忒浮亞則找了處山石倚靠,徑自坐下歇息,他們出離西牛賀洲時所攜帶的食糧本就不多,路上又消耗了小半,而今被困後,未能有新的食物來源,便更是不夠吃了,雖說李羽霜作為修道之人,可借天地靈氣反哺己身,亦能辟穀,泣難釋子常行苦修,數十日不吃不喝亦無大礙,但忒浮亞與姒夢青喰卻是不行,尤其是姒夢青喰身軀經由獸血改造,食量更是大得驚人。
謫仙樓還有八層未破,為節省體力,二人眼下只能少做行動,以免食糧被過度消耗。
對此忒浮亞只能撫摸著凹陷進去的小腹,苦笑道:“想不到我等漂亮話說了不少,入謫仙樓反倒是成了累贅。”
姒夢青喰並未回答她,只是望著李羽霜那忙碌的身影,心中同樣百味雜陳。
……
時光流轉,眨眼間,便已來到了三日之後。
幻生烈陽西沉,天近昏色,且聽廣場上傳出巨響,有一道身影自石像群中飛出。泣難釋子三人聞聲趕來,卻見半晌之後,李羽霜灰頭土臉的自階梯上走來,低垂著頭,眼中亦失去了往日神采,嘴裡嘟囔著:“又失敗了。”
忒浮亞見狀忙湊上前去,語氣關切的問道:“羽霜,你沒事吧。”
“我沒事。”李羽霜苦笑一聲,繼而繞避過幾人,朝那石像群走去。
忒浮亞察覺其容顏間的異樣,心有不忍,便又出聲呼喊道:“羽霜!”
姒夢青喰抬手攔下忒浮亞輕聲說道:“忒浮亞,算了。”
“讓他靜一靜吧。”
姒夢青喰話雖如此,但望向李羽霜的眼神中亦是有著深深的擔憂。
且說另一邊,李羽霜自回到石像群中後,盤膝而坐,望向身前經由他書寫後滿是烏青木痕的石板,陷入了沉思。
這數天以來,他佔算天干星宿,研辯地支五行,調整石像排列順序及角度,理順銅鼎篆文隱喻及泛引,也做了諸多試探,卻始終未能破解此方幻陣。
長此以往,饒是李羽霜素來心境中正平和,也難免會心生煩躁與怨怒。此刻他滿面愁容,手在額頭處揉搓出道道紅痕,心中暗道:
“我究竟遺漏了什麼線索,難道說,天干地支,莫非又是這幻境主人給我設下的陷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