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依爺爺,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鬧?”忒浮亞問道。
霍依聞言,面露尷尬之色,說道:“參戰的擁星騎衛回到城內,將神子繼位的訊息散播了出去,神星城大半的人都擠在聖祈堂前高階之下,望得一窺神子真容。”
言罷,霍依雙手抱肩,躬身說道:“人多擁擠推搡,恐生事端,還請神子出堂制止。”
“好。”忒浮亞應了一聲,隨即轉身朝向李羽霜三人,說道:“幾位,我暫離一段時間。”
“神子請便。”李羽霜頷首道。
霍依這時將聖祈堂門大開,側位躬身道:“神子,請。”
忒浮亞頷首示意,聖法氣凝成鬥鎧,緩步走出聖祈堂。
聖祈堂外此刻人頭攢動,踵足相接,當門開時,場間所有人屏息凝神,都將目光投射向聖祈堂大門處,靜候神子降臨。
暮日餘暉,落於聖祈堂前,亦照射在忒浮亞那亮銀色的鬥鎧之上,面上造物主泣相假面彷彿當真有淚滴湧出,聖劍古拉姆無劍鞘,自由手持,掌罰天秤掛於腰間,熠熠生輝,在神宗一干人等心中,這場景猶如造物主降世,神性而不可褻瀆。
場內神宗眾人本想跪地行禮,但無奈已經沒有多餘空地能動,不知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造物主護佑,恭迎神子大人!”。大家也都跟著喊了起來,逐漸擴散到神星城的每一個角落。
忒浮亞望向身前狂熱的神宗子弟,一陣豪情壯志湧上心頭,昨日她還只是那茫茫人海中的一員,今日她便站在了昆奧的位置上,肩負著神宗的愛戴與四洲的安危。她抬手摘下造物主泣相假面,眼中亦是積蓄著淚花,場中有識得她面容的人,又領頭呼喊起的忒浮亞的名字。
這時霍依也從聖祈堂中走出,與忒浮亞站至一齊,振臂高呼道:“今日實乃我神星城危機存亡之秋,得幸造物主庇護,新任神子大人繼位,道宗,巫宗,佛宗傳承者仗義相助,神星城遭此大劫而不滅,必將否極泰來,存續千古!”
“否極泰來,存續千古!”
“否極泰來,存續千古!”
此言一出,又是場間眾人內湧起另一波聲浪,霍依趁機湊到忒浮亞耳邊,問道:“忒浮亞,待這聲浪漸稀,你只需報出造物主降下的名號,再說些激勵人心的話就好。”
霍依倒是老謀深算,怕忒浮亞年幼,初見這等大場面,難以平復心緒,故而特意說些場面話,調動起神宗眾人的激憤之心,為忒浮亞拖延些時間。
事實也誠如他所想,忒浮亞此刻雖興致高昂,當若真讓她當著眾人面講些什麼,一時間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更何況,她這神子之位繼承於昆奧,而非造物主賜下,故而也未能有名號。
此刻忒浮亞內心糾結,該不該將實情告知於神宗眾人,沉思良久,直到場間嘈雜聲漸息,仍是未能有解,霍依給忒浮亞使了個眼色,後者領會其意,上前幾步。
此刻的聖祈堂前格外安靜,安靜到忒浮亞可以清楚的聽到左胸處漸快的聲響,望向身前那一雙雙熾熱的眼神,只覺大腦一片空白。
忒浮亞不知過了多久,才在嘴中緩緩吐出一個字:“我……”
這一字的話音格外長,但在忒浮亞心中,卻仍不夠時間給她思考。
她的眼神四處張望,望見場內眾人熾熱的眼神,因為她這新任神子的不果絕,而逐漸變得不安起來,也隱隱有低語聲自身下傳來。
“神子大人這是怎麼了?”
“今日神子大人與歹人在城外有一戰,當是元氣未復。”
“是不是在城外受了什麼傷?”
“什麼,神子大人受傷了?”
謠言如影,照土壘為山巒,人語成風,隨怖詞積成颶。不知是否先前在聖祈堂內受了李羽霜幾人言語的影響,忒浮亞此刻覺得自己不該說出實情,因為真相或許遠沒有那麼重要。
思至此處,忒浮亞深吐出一口氣,高聲喝道:“安靜!”
見神子終肯發話,場間眾人一個督促著一個,都閉上了嘴,靜候忒浮亞發話。
眾人目光所至,忒浮亞高舉掌罰天秤,朗聲道:“今日本神子與踏天宮歹人一戰,大獲全勝,誠然歹人狡猾,讓他逃了去,但下次遇見,我必殺之!”
“本神子要讓這四洲人都知道,造物主高潔不可褻瀆!神星城威嚴不可踐踏!”言至此處,忒浮亞高舉掌罰天秤,暮光映於其上,折射出炫目的光來。
或是暮色迷人眼,或是霍依本就年老昏花,此刻在霍依眼中,竟將面前這道背影看作數百年前的一道身影,那時的霍依只是聖祈堂前茫茫人海中的一員,聽那雄偉的身姿呼喊道:
“我將執掌掌罰天秤,斷不公之事,懲奸佞之徒,是為掌罰神子,神宗眾人可願追隨於我!”
前塵舊憶湧上心頭,在霍依盛滿淚花的眼中,兩道身影漸漸重合。
在此刻,這世間又多了一名掌罰神子,或者說,掌罰神子從來都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