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惡作劇電話吧?
否則誰會對著接電話的人問對面有沒有人?
“沒……人……在……”那聲音好像終於勘破了事實,反覆說道:“店裡……沒人……”
艾為禮想要朝電話裡教訓幾句,卻根本積攢不出怒氣——或者勇氣。她“啪”地一聲掛上了電話,使勁將電話遠遠地推回煙櫃後,遮得看不見了,感覺後背上又毛涼涼的,又浮著一層熱汗。
獨自在寂靜的店內坐了幾分鐘,艾為禮心情平緩了幾分,一低頭,這才發現書被碰掉了,大概是她剛才被嚇了一跳時碰的。
她彎下腰,打算將書撿起來。
彎腰下去後,視野完全被收銀櫃臺阻斷了,一時間除了眼前的櫃門,她什麼也看不見。所以在她貿然直起身之前,艾為禮先一動不動地聽了聽。
感覺收銀臺前沒有人,艾為禮才慢慢地坐了起來——店內確實沒有人,跟剛才一樣。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真是有點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如果有人進來,門鈴肯定會響的。她拿出手機,開啟聯絡列表,在“阿潘”二字上點了一下——但是剛響了一聲,她又結束通話了。
只是騷擾電話這種小事而已,又不緊急,還是別去打擾已經下班的同事了吧⋯⋯發個訊息跟他講一下就好了。
“好像有人打惡作劇電話來店裡,”她寫道,“這件事你知道嗎?”
對話方塊上迅速出現了小點點,阿潘很快就回復了她。“不用在意,不要接就好。”
“不會影響到別的事情嗎?”
“不會。”
阿潘好像一點也不吃驚⋯⋯看來以前就有人打過騷擾電話吧。
艾為禮開啟書,翻到上次看到的那一頁,心不在焉地讀著女偵探遇見了一個高大帥氣的鄰居,在肚子裡嘆了口氣。拜託,他要是兇手才好啊,或者做受害人也可以⋯⋯
她的目光划向右頁時,在書的旁邊看見了電話機。
那一部米白色的老舊電話機,此刻靜靜地坐在收銀臺上,剛好壓在書的一角上,只要翻頁,就不可能不看到它——它好像正在憋著笑,等著艾為禮發現它一樣。
艾為禮慢慢地轉過眼珠,目光重新凝固在書頁上。
⋯⋯她已經看了很多次了,店裡沒有人。
而且就算有第二個人,也必須要將身體探過收銀臺,伸長手臂,拉開煙櫃,才能拿出這部電話。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以為自己把電話放回了原處,但實際上沒有。
生活中不是常常會有這樣的情況嗎?以為自己把東西都裝好了才去上班,結果到時一開啟才發現某件東西沒有帶;明明可以發誓自己寫了的題,卷子發下來一看,卻是空的。
至於“你說了”“我沒說”之類的爭執,更是常見得不能再常見了,可見人腦是很靠不住的。
但是此刻的艾為禮,眼珠一動不動地凝固在書頁上,假裝看著書,感覺自己脖子和麵孔的肌肉全都是僵硬的。
一遍遍盤旋在她腦海裡的問題,並不是“是不是我忘記把它放回去了”,而是另外一個——電話機後面有線嗎?
這個年念頭有點可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考慮電話線這件事——沒有電話線,剛才來電是怎麼接進來的?
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剛才接電話的時候,有沒有留意到電話線了。
在發現電話機壓住了書本一角的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看到電話線……艾為禮閉了閉眼睛,試圖在腦海裡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自己把書碰掉時,書把電話線給拽出去了?
就在她僵直著一動不動,拼命回憶著剛才的地板時,門口鈴鐺突然被撞響了。
艾為禮渾身肌肉一跳,條件反射地抬起頭,看見了走進門的客人,一聲“歡迎光臨”卡在了喉嚨裡。
當她第一眼看見從門口走進來的女人時,她還以為自己又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因為女客人的一雙眼睛瞪得極大,眼皮都快撕裂、眼球馬上要滾出眼眶一樣,彷彿她正在被什麼難以承受的驚恐所折磨著——但往女客人身後一抬眼,艾為禮就明白了。
女客人的反應很正常。
一個渾身赤裸的灰白男人,緊緊貼在女客人身後,跟她一起走進了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