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尤大娘愣怔著往後退,眼裡是不可置信地神情。
“這不可能是真的,如果這是真的,那......”尤大娘靠在門框上大哭起來“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卻是我想要害死她,怎麼可以,老天爺,這怎麼可以,俺明明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蔡玉,你跟大娘說這個幹什麼?”我拉住蔡玉,面色極差。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任。”蔡玉這次出奇地沒有順著我的話,反而像是沒有感情的草木一般,公正嚴明,字字刻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法律從來不會同情任何人。”
我抿唇,死死瞪著蔡玉,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都出去吧,俺想要一個人靜靜。”尤大娘突然看向我們,蒼白衰老的臉上如同奄奄一息的枯樹盤根一般,入不進土,化不成煙,只能苦苦掙扎。
“大娘,”我不放心,上前去扶她“我賠著您吧?”
“不用。”尤大娘推開我的手,靠在門框上“閨女,你帶著俺給你的罐頭出去吧,俺真的想要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待會兒,俺就和你們一起去劉家。”
眸光微暗,我點了點頭,抱著沉甸甸的罐子出去了。
“蔡玉,你覺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嗎?”夕陽暮日,山巒門前,我低聲問他。
“為什麼這麼說?”蔡玉看我。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才是一個丞相該做的事。”我有些無力地斜靠在牆頭上“若是婆娑村能在一個國家的管轄下,尤大娘也不至於會伸冤無門,最後弄髒了自己的手。”
“你是一個好丞相,青枝。”蔡玉很認真地看著我“可這天下光有一個好丞相是不夠的,就好像太陽,它光芒萬丈,無物可以並肩,然而我們站的這片土地上,終究還是有它照不到的地方。”
“黑暗,總歸是和光明同生同在的。”
微抿唇,我垂下眼簾,面上卻是淡淡的,好似什麼感情都沒有。
“天就要黑了。”我道。
“是。”蔡玉這樣回我。
“我們要不要去點個燈籠來?”
“餘暉未盡,我們看得見彼此就好。”
我沉默下來,蔡玉也靜靜的沒有說話。
初冬的天氣算不上多冷,只是那絲絲寒意還是隨著將遲的晚風一點一點浸入骨髓,抓不住,摸不著,可就是覺得身體有片刻的顫慄,接而就是整個初冬的寒氣。
對於尤大娘,我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很關心我,處處照顧我,她給了我曾經從來沒有過的溫暖,儘管我知道,她其實只是把我當做了她那個已故的兒媳。
可若說動容或感激,我更多的卻是茫然,說不清楚的茫然。
我人生至此十六載,苦樂皆過,雖算不上閱盡滄桑,但似乎該看到的,該經歷的,我全都有了,可為什麼我如今卻心中茫然,眼中也是茫然,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把尤大娘交給劉家麼?畢竟錢大娘已經承諾了我我想要的東西。
做不到,我心裡清楚。
替尤大娘瞞天過海,掩飾她的殺人罪行麼?不管怎麼樣,她給了我人間最珍貴的溫情。
不可能,蔡玉說得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每個人都可以憑藉自己的喜怒道德去殺害別人,那這個世界,也算是要走到滅亡的盡頭了。
“唉!”我嘆氣。
“長吁短嘆,可不是一個正值風華之際的人該有的行為。”蔡玉嘲笑我。
“煩心事多,當嘆則嘆。”我悻悻瞥了他一眼。
“我說,你......”
蔡玉方要說什麼,大門外的小路上突然烏壓壓擠過來一群人,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一根細長的木棍,臉上滿是猙獰之色,來勢洶洶,凶神惡煞。
為首的是一個荊釵婦人,婦人旁有個拿燈籠的女婢,女婢神色慼慼,手中燈籠的燭光也在寒風中搖搖晃晃,隱約映襯出婦人臉上既悲又怒,既傷又恨的神情。
“把那個姓尤的,殺天的老婆子給俺拖出來!”一聲厲喝,剎那撕裂寂靜的村莊。
眉頭一皺,我沉著臉就要過去,卻被蔡玉一把拉住。
我轉頭看他,只見他神色不明地對我搖了搖頭。
“我去。”電子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