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教主這一次聲音是少年柔弱纖細的聲音,而核心是極為冰冷和殘酷的:“好了,各位,這一切是為了讓這些被大宋除名的英雄和普通人,能夠更有尊嚴地活著,因此,就需要華陽教能夠永遠存在下去。我們是被驅逐的人的烏托邦,是一切怪力亂神事件的溫暖的家。而要讓這一切得以實現的前提,就是,‘我’,華陽教的教主,能夠得以永生。我的存在,就必須要以‘皇帝的身體’作為容器,以他們的生命,作為‘動力’。”
鳴心抬起頭,出神地聽著。
顏殿下道:別這樣。教主盯著你了。
鳴心道:你閉嘴啦,顏。
華陽教主撥了撥額前柔軟的頭髮,笑了笑,緩緩道:“以被選中的人的身體作為容器,來維持夢魘之境的運轉,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直到他的靈魂被啃噬乾淨。沒有人願意做這種事情,因此,我們就只有透過‘謊言’,即是,以‘夢境’的方式,將大宋幾代皇帝的靈魂困在裡面,讓他們以為自己看到了未來,要去改變,去拯救,從此這成為貫徹他們一生的連續的噩夢,而他們對此一無所知。除了到‘這一代’,不對,應該是‘上一代’,英宗的時候,他們逐漸覺醒。是找了一個名為邵雍的人來推演,才發現所謂的未來,不過是個海市蜃樓,真正的未來,是存在於‘現實世界’之中的,是不可控的。等到發現的失火,就是下令斬盡殺絕,都來不及了。”
趙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臉上仍微微笑道:“原來如此。難怪,他們跑了……”
“事情的敗露是讓人不快的,所以,我要挽回啊。”華陽教主打了個呵欠,慵懶道,“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力挽狂瀾不及,只能將一切都推翻摧毀了。這也是申王與我們合作時,所達成的一致的思想呢。申王,你做得很好,你做得太好了。我所承諾給你的,事成以後絕不會虧欠。”
“等一等。”炎鶯生硬地打斷華陽教主的話,聲音變調道,“對於皇室,並不是去‘威脅’,而是真的‘摧毀’?你們是不是瘋了?”
“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麼?”華陽教主笑道,“放出‘妖獸’,本來就是準備清理整個汴京城啊。”
炎鶯猛地站起身,詫異道:“這——”
“但是你做得都很好,你做的這一切,都讓我非常滿意。”華陽教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道,“從捕捉完顏晟,到在豐樂樓遇見端王趙佶,再到去皇宮,再是尋找鼠符……端王趙佶照著我所規劃的道路,一步一步地接近所謂‘真相’,實際上是漸漸地,向著‘獻祭’的結局靠近。我想得沒錯。如果你知道了‘真相’,只怕是不願意做了。我知道你的脾氣。”
炎鶯怒道:“教主大人!那你至少——至少讓我知道,鼠符是必須要拿到的,我就會採取更強制的措施去取得它,而不是隨便吩咐個人去了!”
“鼠符的作用,是作為端王的來到這裡的必經之路,是一道‘門’,只是給予他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夠擁有的力量而已。如果給了別人,其實也問題不大,而且,多半不會被發現真正的用法。無所謂了。”
“是嗎……”炎鶯忽地想起林驚蟄來,苦笑道,“那又何必讓我參與這一場鬧劇呢。”
華陽教主的眼睛望向了她:“你覺得是鬧劇嗎,我的女兒?事實上,沒指望女人可以做成事。我只希望女人可以不要背叛我,炎鶯,你也是。”
炎鶯一愣。
“炎鶯,你真的有照著我說的做了嗎?”簡王趙似的年輕又陰沉的聲音緩緩道,“在整個‘任務’過程中,唯一違揹我指令的,就是和他們‘交流’了。交流,可以是日常的聊天,也可以是,甚至可以是逃過我的注意的‘暗示’。本來我想,鼠符是可以順利取得的,但是莫名其妙地失敗了,這一切,似乎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如果發生了這一切,都是在有人‘指點’的情況下,而潛移默化地改變了結果的話……炎鶯,說實話,在完顏晟將你扯入湖水之中的時候,你明明就可以可以自由進入夢魘之境,拋棄他,讓他淹死在水中的,可為什麼,你偏偏就一路帶著他進入了?”
炎鶯道:“教主大人曾經吩咐過,他不可以死,要留一個活口,因此炎鶯只得出此下策。”
“是嗎……”教主道,“你的記性可真好。”
“教主大人,若是我有一點背叛您的思想,必定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炎鶯狠狠道,“當然,挫骨揚灰對您來說,根本就只是一個肉體的湮滅罷了。但我只有這一個身體,如果死了,絕不會逃到另一個裡去的,甚至連轉世,我都不願意。這是‘炎鶯’的專屬的詛咒。”
現場陷入了罕見的沉默。隨後,華陽教主大笑起來:“好,好,那就好。炎鶯當然不會背叛我。炎鶯,我並非刻意隱瞞你,這一次,你負責‘明’,申王負責‘暗’,只有這樣完美地配合,才能夠將可能造成威脅的人全部剷除,讓端王只能孤身一人前來。”
炎鶯倒吸一口涼氣,道:“孤身一人前來是什麼意思?端王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極難對付,難道……”
趙佖輕悠悠道:“只是可惜了,教主大人這樣苦心培育的蘇燦,竟是個忠於皇室的奸細。”
炎鶯著實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蘇燦死了?”
華陽教主看了她一眼,道:“一個連思想都由我控制的人,怎麼可能逃得過我的監視。不過,我也很吃驚就是了。只是可惜,我無法完全控制‘現實世界’的他,因此,一直等到他接近‘門’的地方,才開始剝奪他的能力。也多虧了申王,在哪裡率先佈下埋伏,也是犧牲了一隻年獸,才勉強拖住他呢。”
“教主大人現在已經不必擔心。”趙佖奇異地笑道,“他被燒得一點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