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梨覺得趙佖的樣子並不像是在說謊。意識到這一點,她覺得恐怖,於是愈發抗拒,決定在再次確認事情的真實性之前,讓這一切都歸為零。
於是邊驛在這瞬間感受到她的殺氣沸騰上湧不能遏止,這來自與靈魂底部的灼熱燒得他的傷口愈發疼痛,他隱約感受到,除了強烈的憤怒以外,還有一絲悲哀的意味在裡頭。他正思索著,突然之間有一股強烈的勁頭朝他衝擊而來,將他的刀震開到了一邊去,他立刻用力遏止刀不受控制的走向,在劇痛之中又是那震撼浩蕩的衝勁朝他全身襲來,正是趙佖剛才用以對付王初梨的方法,只有一直後退才有避開的可能,但是——王初梨的箭矢正朝著趙佖飛來,如果此刻他退縮了,趙佖就有極大的可能躲開這支箭,不可以,絕不可以。
他聽到趙佖講道:“你這是自找的哦,小捕快。”
他咬牙硬扛下來,猛地,這股力量在他後背處爆裂開來,猶如一塊釘滿了鋼釘的鐵板,從他的身前拍上去,從他的後背透出來,將他的靈魂扎得千瘡百孔,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反正死了也都一樣,邊驛心想。他將刀豎起,向後直掛,以腰部的力量讓自己猛一轉身,朝前踏步,右腳踩在左腳方才落步處,長刀上撩,向後反劈,一招“風攪雪”直往趙佖脖頸砍去,趙佖本已舉扇格擋箭矢,邊驛勢頭極猛地朝他劈來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的扇子微偏了一偏,伸出另一隻手直取刀刃,道:“小捕快,你怎麼還有力氣?”
邊驛的刀鋒在趙佖指尖的銳氣上被啪地彈開,然而邊驛並不就此停滯,他將刀重新抽起,刀尖自左由上向右再轉向下,落至側方,接著他徑直後退五六步,重新將刀一絞,刀尖由右下方向左側上方撩起。而此時箭矢已呼嘯而至,但趙佖的扇子因為方才的偏離,已經不能夠完完全全當下它,箭矢從扇子的邊緣擦了過去,歪了一歪往上繼續飛,趙佖忽覺哪裡不對,回頭看著邊驛,邊驛朝著他一笑。
“你中計啦。”邊驛道,“這支箭的目標不是你,而是我的刀。”他身腰右擰,掄動手中長刀進步疾奔,撩揭閃掠,在箭矢飛至之時,用力一擊——
這是極沉重的一招“蒼龍攪海”,一招定奪勝負。
然而他是反手用刀,是以刀背來劈砍。
他的刀背劈在箭矢的正中。
並非害怕正劈會將箭劈斷,那一支箭極其堅韌,又在飛行之中,如受到刀劍的攻擊,很有可能造成兩敗俱傷的後果——箭矢和刀刃會同時破碎,在半空中雙雙湮滅消散。
“你們——”趙佖訝然道,“初梨妹妹,你要殺了他嗎?”
邊驛冷笑道:“怎麼可能?”
那可不是他的目的所在。
他們一開始就是為了合力擊倒趙佖。
那支箭在刀背的一擊之下,整個地掉轉了朝向,朝著斜下方,朝著趙佖的位置,閃電一般地飛去了。
趙佖嘩地舉起扇子格擋。然而那支箭的速度極快,力量也大得恐怖,在王初梨的弓和邊驛的刀中不斷地提升速度和迅猛度,甚至是旋轉的——以至於趙佖的金鋼扇都抵擋不住,趙佖聽見那驚心動魄、膽戰心驚的顫抖,他心下暗道這絕不可能,然而下一秒,他看見了箭矢的尖端從他的扇子的傘骨之間透出了頭,是黑夜的啟明星,是撕裂天空的第一縷光線。
趙佖啪地鬆開了手!他甚至連扭轉的想法都沒有,這是前所未有之事,他堅不可摧的金鋼扇,竟會被一支箭給穿破了,還是以不可抑制的破竹之勢,彷彿穿透一張紙那樣輕而易舉,因此他選擇放棄他的扇子,任憑它自生自滅掉下去被貫穿,到時候再打造一把便是了,誰成想——扇子竟停留在半空,不動了!
它依舊以箭的勢頭,朝著趙佖飛來;趙佖面色大變,嘴唇蒼白下來,他往後退了幾步,忽然踩到一堆衣服。他低下頭去看,那是一塊殘損的布而並非完整的衣服;他又猛然回過神來:這是林瓏剛才所在的位置——林瓏的屍體呢?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一閃而過之後是恍然的徹悟——難道說?!
“成了!趁現在!”邊驛朝著舉著弓、滿頭冷汗的王初梨吼道,“你快跑!木先生你也別躲了,快跑!”
“啊……”林驚蟄從藥櫃的桌子處探出腦袋,“劑量足夠嗎?我會死嗎?”
王初梨咬牙道:“好,那再見了!”她直接轉身,朝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個視窗,跳窗而出。她在窗臺上看到了武器劃痕,是剛才的蝙蝠爪牙,是流星鏢的痕跡。
趙佖怒道:“你敢——”
嘎啦。
趙佖的身子微晃了一晃。
他的肩胛骨被這支箭打碎,破壞,穿透——油亮而柔軟孔雀翎的箭尾溫柔地停留在他的肩膀之前,尖銳堅硬的箭頭從他的後背突出。一滴血落下去。啪。
“真是夠聰明啊,在這種時候。在箭上面塗了麻藥,以至於我現在暫時沒有力氣——你也知道是暫時的,因為我可以運功逼毒,只是那需要一點時間。但我也不能無所事事。剩下的這點時間,足夠逃跑了。”